大义之意

漫漫黑夜，留在我脑中的连自己也记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思绪一会儿飘回两万岁时，一会儿又飘荡在五万岁时，最终中定格在接任女君的那一日，优柔岁月使我也终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一丝清明让我缓缓睁开眼睛，床榻旁四哥和凤九并排坐着，他们见我醒来急急跑到我身旁“姑姑姑姑您醒了啊！”

“小五，你真是让四哥担心死了……”

我可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不是应该魂飞魄散了吗？带着些许沙哑的问道“四哥，我没死吗？”

他冲我一笑话语中多了一分打趣的样子“真不知是不是你运气过好，虽说被噬魂阵所伤到了五脏六腑，但阿爹渡了你半身修为，你啊你现在真真担的起法力无边这四个字咯！”

半身修为？阿爹又去东海瀛洲了？我摇摇头表示不相信“四哥，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小九开了口“姑姑，这是真的，爷爷当年去瀛洲其实拿了两株神芝草，一株为了姑姑你，还有一株就放在元神中养着，真没和你开玩笑呢！”

天呐！我身上本就有阿娘的一半修为，现在阿爹的半身修为也到了我身上，那我的法力岂不是能和东华帝君并肩了？忍不住感叹一句“看来以后的四海八荒我真可以横霸而行喽！”

四哥瞧我这样子插了句“从前的四海你不照样横着走嘛！”

“切！”我不悦的回了他一句。眼睛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的又被一种愧疚打翻刚刚的喜悦，“四哥，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啊！”

他收回了刚刚的嬉皮笑脸，打发了小九让她去和阿爹报个信随后道:“为何有此一问？”

我坐起把头支在膝上“七万年前的若水一战我满身伤痕，让阿爹孤身一人前往瀛洲为我取神芝草，阿娘又渡我半身修为，现在我都十四万岁了还要阿爹为我操心担忧，又渡了我半身修为，哎！”

“别看阿爹平日里严苛但实际上还是很疼我们的，你出了这事只要能救你就算让阿爹他再去趟瀛洲他也定会乐意之至，别多想了，好好歇着。”

“可是四哥，我还是……”

四哥道“小五，阿爹为你的付出你心里明白就好，你若真不想阿爹担心就好好 养伤管好青丘做好一方女君，你可明白？”

听了四哥的话心中的结也打开了几分，倏尔又想到一事，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紧张的问他“四哥…我好像在阵中隐约看到我其他几位师兄，他们是不是也……来了？”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拍了拍我肩膀，满上的桃花笑看的我心中打颤“这问题你还是去问叠风比较好。”正说着阵外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呦！醒了！可感觉好些了？”折颜身着一袭粉色，胸前别着一个蝴蝶结，倒是丝毫不输当今风流的少年郎。

“我阿爹怎么样了？”

他嘴角扬上几分笑意，“放心，他好着呢！不就半身修为嘛！还不至于少了它就羽化了，你啊！就好好歇着吧！再出什么事情我这老凤凰也救不了你。”

这远古上神就是不一样失了半身修为在他嘴中还能这样轻描淡写，我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准备掀起被脚“你又要做甚？”四哥止住了我放在被子上的手。

我瞪了他一眼“还能作甚去看阿爹啊！”

折颜挥挥手“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折腾了，我刚从他那过来，给他了些调节的丹药，他正在营中打坐，你此刻去可不就是扰了他的心智，走火入魔可就麻烦了。”

走火入魔?我记得那时师父替我挡了三道天雷，我醒时还讪讪跑到他闭关的洞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他那时会不会被我扰的心火焚身?

思及往事，总会被忏悔狠狠包围，我扬起头，呆呆的看着四哥“四哥，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告诉我呢？是不是真的啊？”

他似有些难以开口“小五，我都说了你自己去问叠风，你们昆仑虚的事，我可不愿搅和。”

“一切事自有因果循回，是或不是，叠风会给你一个解释。”

深夜我趁他们都回了营帐，悄悄溜出门，飞一般的跑到了大师兄的营帐前，并示意让守在门口的士兵不要说话，他们意会到向我行了一礼，我点点头。

不知为何来时心里格外的平静，来来回回在外踱步了好久，“进来吧！”账中传出师兄低沉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像当年早课瞌睡被师兄抓包，我艰难的迈开步子朝里走去。

大师兄他正坐在大账中央，一身白袍但肩处一抹血红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急急跑过去，“大师兄，你…你受伤了？”

他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不碍事，已上过药了，倒是你身子还没好全，怎的又这般到处奔走好好歇着才是。”

看着他的伤，我突然不想问他那个问题了，师兄为我为青丘付出的真的够多了，他做的任何事自然都有他的道理，于是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就是放心不下师兄…过来瞧瞧…瞧瞧”

他的笑幅度又上涨了几分“过了七万年想不到当初巧舌如簧的十七也有张口结舌的一日。”

说完并未有让我接话的意思，又接着说“其实，你今日不来，我也打算去看你，我始终欠你一个解释。”

说这话时他语气中更多了些安然自若，我也把语气放的平缓:“师兄这么做自然有师兄的道理，可师兄也答应过我，不会让其他师兄知晓我如今身份……”

话还未说完，他就插了一句“我问你何为大义？”

这个问题我记得战前还和小九说过，师兄这问题问的我脑袋有些发蒙但也认真的答复了他“所谓大义就是以己最大的能力去保护他人，哪怕灰飞烟灭也再所不惜。”

他未把目光看向我，直视着前方“不错，你说的正是大义，那我再问你，师父当年给你上的第一课是什么？”

这问题让我更摸不着头脑，师父给我上的第一课我虽未好好听，但也是听这些个道理长大的自然牢记于心“以守护四海八荒为己任，要心怀天下苍生。”

我不解的看着他，师兄也望着我，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你说的不错，四海战事开启，受苦的归根到底是百姓。当日我回昆仑虚取阵法图，长衫和令羽得知我要来领兵助青丘攻打妖族，二话不说就要来助我，我劝阻过，无果。当夜我歇在昆仑虚，可谁知第二日老三他们全都赶回来了，我走到大殿时他们个个把我围着，七嘴八舌的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们援助青丘的事情，我左右衡量一番，和他们说这是父君念在西海和青丘情分上做的决定，他们倒好把师父教的道理全摆出来了，我一个人怎么说的过他们十五人。十七，他们也是昆仑虚弟子，也分得清孰是孰非，你要明白这份大义不光你有我有也有他们。”

“怪不得师兄一直对此战有这么大的把握。”

他转过头对着我笑了笑“不过你放心，他们还不知你就是司音。他们赶到时，正好赶上青丘众神合力破阵，也亏他们到的及时，再晚些，你这小命怕是不保。”

原来如此，又记起一事“鲛人族如何了？”

“狐帝料的不错，妖族声东击西，让鲛人族分别偷袭青丘和我们在平淮的营帐，好在狐后和白颀上神也不是吃素的。”

天道好轮回，昔年旧账就这样了解，还当真便宜他们了，大师兄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复道“当年的恨，我记着，这次我手刃了鲛人族首领也算是为当年战死的同袍报仇雪恨。”

那时在昆仑虚，大师兄说不准我们再去寻仇，可他心里的苦只会比我们多，“旁人都倒我是师父最宠的关门弟子，但我心里明白师兄才是师父最看重的弟子。”

“可我依旧没能护的了师父以命换的太平，也没护的了你。”他说这话是眼中的空虚，苍凉的语气快使周围结成一道寒冰。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现下很多事情说再多也是无用，但愿时间能磨平一切创伤，“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身子都还未好全，我送你回去！”

我嗯了一声，就和师兄一起走出了营帐。伴着朦胧月色，听着涛涛水声，空气里依稀还弥散着丝丝血腥味，究竟是谁扰了这平淮的宁静…

平淮的风无一时不吹拂在耳边，行了良久，一路上和师兄相谈甚欢，“对了，十七狐帝可有和你说何时撤营，毕竟这一战青丘已胜，再拖下去终是不好。”

醒来后关于战事四哥他们无刻意提前我也还就真没问过，现在看看我这主帅做的也好不称职，“还未，阿爹渡了我半身行为此刻正在营中调养。”

“狐帝代你收了妖族降书，妖君祁玦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不忍战败之辱，血撒战场魂飞魄散，妖族只剩残军三万余人，想来日后也无法再搅动四海。”

“师兄说的不错，说到底妖族百姓终是无辜，是非对错自有天道来评，眼下撤军才是要事，晚间我再去和阿爹商讨一番看看何时拔营。”

说话间已隐隐约约能看见营帐的，就着月光雪白的账外站立这一抹黑色的身影，似快与这暮色融为一体，那样的静。

我停下脚步，不想与账前之人碰面，“怎么了？”师兄不解的问。

我撇开目光，微微抬起手指直了直前方，他立刻明白，怎料他却也似看见了我们，正直步行了，把我弄的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只好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离我越来越近，直至在我面前站立，师兄为表礼数率先向他行了礼，他略微弯首以示回礼，而后向我投来关切的眼神“浅浅，你还未好全怎的不好好歇着？”

想躲是躲不开了，值得假笑奉陪“有劳夜华君关心，老身一向身子骨强健，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他担心的神色暗淡了几分“那便好，都已这么晚了浅浅又怎的和叠风上仙在一处？”

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商讨军事，莫不成夜华君也有心一听？”

他尴尬的笑了笑“浅浅莫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多疑、懦弱、无能这三个词形容九重天上的一家最为恰当，看着眼前与师父那张一般无二的脸，这三词虽不至于全占但我对他却丝毫不上心，见他一颗星全扑在我身上像极了当年的离镜，可我却不愿再重蹈覆辙，今夜索性师兄也在，做个了断对我们都好。

酝酿的一会儿，把心中所想一一道出“老身活了也十四万岁，虽没怎么做过宏伟大事，好歹也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夜华君和我相差整整九万岁，当你到了我这年纪也就明白所谓爱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罢了，我今生所求只是一世一双人，殿下做不到也给不起我这点，我呢！也不愿耽搁夜华君你的大好年华，所以夜华君实在不必一颗心全扑在老身身上，以免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他笑的有些牵强但更多的是苦楚，“无论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终是我的太子妃，我这一生已不可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但无论有多少侧妃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

猝不及防的被他一番表白，心中非但没有一点感动反倒是有那么一丝厌恶，也顾不得他是怎么想的，只想快点避开他，不然谁知他又会说出什么话。

“言尽于此，如何想那是夜华君的事和老身无关，只奉劝殿下你一句做神仙还是别把风花雪月儿女私情看的太重免得将来被情所伤所困，伤人伤己，老身还有要事在身，夜华君如若还有何事就请日后再谈，告辞！”

我要说的话说开了只觉得心中无比顺畅，可这太子也是有些烦人，好言相劝是没用了，看来还是得早日让阿爹退了这一纸婚约。

进了营帐后，我和师兄随意的坐着，“你啊你！做太子妃天下那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你倒好…”

师兄一本正经的数落打趣着我，知他是看我被恼的紧才想逗我一二，但现在实在烦乱的很“若师兄是女子可愿嫁去九重天?你就别打趣我了。”

他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太子妃?即便那是天下所有女子渴望而不可及的位置，在我眼中也不过尔尔，若要嫁我宁可一个人守着以往所以美好的回忆地老天荒。

刚送走师兄不久，凤九就匆匆忙忙的跑到营帐里，直径走到我身旁，钻进我怀里“姑姑，姑姑，你去哪了呀？”

我笑着看着她，即便经历了大战也还是这活泼性子，但愿她能一辈子都不丢失这份活跃，“姑姑刚去找大师兄问了些事，倒是你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可是出了何事？”

她翘起了小嘴“才没有呢！阿爹和几位叔伯全去爷爷账里了，小九寻思姑姑一个人闷得慌特意来陪陪你。”

听了这话，只觉得内心一阵暖和，忍不住感叹一声“看来我们小九真是长大了，这场大战可有学到什么？”

她把头抬了起来，微敛去刚刚肆意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肃穆“姑姑，我好像有点明白你战前和我说的大义是什么了。”

我有点惊讶，这问题我刚回答过，现在到想听听这小丫头眼中的大义是什么“噢！那你说说。”

“大义即为舍生取义，姑姑那时说过远古上神开拓四海保护八荒的功绩，可凤九看来姑姑也和他们一样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承担自己担任的责任，即便羽化也在所不惜，这不就是大义吗？”

心中被小丫头这一番话有些惊到，活了十四万年才看明白悟出的道理，她到看的通透，真是孺子可教也。“嗯！说的不错，真不愧是我带大的狐狸通透通透。”

小丫头脸上的笑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可姑姑，我不喜欢大战，这场仗中我看到了太多鲜血，你说两族和平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发起战争，这一战会使多少将士家妻离子散，即便赢了那又快乐吗？”

她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自己，当年的我不明白如今却看穿了一切“战争的结果是无所谓快乐亦或是不快乐，你说的对一场仗会让黎民家破人亡，但你若不行让他们变成这样就只能强大起来，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他们，这才是我们身居高位的责任。所以小九你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这样你也可以去守护自己像守护的人啦！”

“姑姑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炼。”她说这话时语气格外坚定。

“好了，咱们去看看你爷爷，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随即我们又起身前往阿爹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