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之锁

黎明前的一刻最是昏暗，我还睡着就被四哥叫醒，今天注定不会太平，四哥使劲的摇晃我的肩膀“小五，醒醒，快别睡了！”

我朦朦胧张开眼，周边还是黑乌乌的一片，虽这些年也没有嗜睡的毛病，多半是当年在昆仑虚养成辰时起身的习惯，可眼下在怎么看也还没过寅时，脑袋着实晕得很，“四哥，这么早唤我作甚？让我在睡一时。”

“你再睡青丘子民都该知道你这女君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了，几个哥哥都回来了，你不去狐狸洞看看？”

我闻言猛的张开眼，“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不是我把阿爹说的话一字不差的传给他们，大概也知晓阿爹生气了，所以早早回来平息这怒火呗！”

“哦！也是，对了小九呢？怎么没见到她？”

四哥明显有些不耐烦，“怎有这么多问题，小九可早就去狐狸洞奉茶了，别磨蹭了，快点去吧！”我就稀里糊涂的被拉进了狐狸洞。

才进狐狸洞，这气氛简直不可用凝重二字形容，哥哥嫂嫂并排站着，一言不发，阿爹的脸都黑全了，阿娘一脸无奈。

这情况我和四哥都不谋而合的悄悄站到一旁，观察观察局势。“都到齐了阿！你们说说你们一个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让人不省心。”阿爹拉着脸皮说。

阿娘有些看不过去了，扯扯他的衣袖，“行了行了，都和你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别老操心这些，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哼！一声轻哼从阿爹嘴中冒出，“他们心里有数？一个个都成亲几万年了，就白奕夫妻生了个女娃，这青丘君位日后总不能全让凤九一人承了吧！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阿娘听了这话明显不高兴了，“你这老头子瞎说什么呢？让小九继位那还早着呢！再说即便将来小九继了君位也有叔叔姑姑看着，就你爱瞎操心。”

见向来脾气好的阿娘都开始有些火气，阿爹的态度立马开始大转变，只得应声。

“哟！怎么到的这般齐！”一袭粉红的衣角缓缓步入狐狸洞，来者正是折颜。

“你怎么来了？”阿爹问到。

“来凑凑热闹，桃林太过平静，有些不适应。”说完向四哥抛了个眼神。

“行了，来都来了本也难得见你几回，还有事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忙会儿，白奕留下。”

“还有未书你们几个也留下阿娘有些事和你们说。”

嫂嫂们被留下我和几个哥哥出了洞，走向碧水池闲逛“阿娘真是偏心，我才是她亲生女儿，回来都没和我说几句话，就把我支开，你们说我是不是被捡回来的？”

四哥往外身上扔了跟狗尾巴草，撇了我一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身上可有阿娘半身修为，捡来的我们对你那么好作甚？”

“就是，阿娘找你那几个嫂子有何事你们也应估摸出几分吧！倒是小四，阿爹回来怎的也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要早知道我和未书也不会…哎！”

四哥耷拉这脸，“我哪知道你和大嫂这别扭能闹这么久！”

“你们说这次阿爹阿娘回来是为了什么？不会是为了四哥你的婚事吧！阿爹留老凤凰可能就是为了让他给你物色一门亲事，做红娘这是那老凤凰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有经验着呢！”

“找折颜为我选亲？”四哥笑着反问。

旁边的大哥三哥也笑出声，“哎哎哎！小五，三哥看你这想法趁早打消的好，你拜师那两万年，阿爹亲自为小四选了亲事，折颜上神知道了二话不说便去找阿爹，我在旁可听得一清二楚'真真还小，让他在桃林多待几万年也无妨，我又不嫌弃他，我带大的狐狸崽子，你这订婚之事好歹也要和我商讨一番，传宗接代你都有三个儿子了，少个真真又能怎样？'这话把阿爹怄的不轻但也无话反驳，所以这小四的亲事哪那么容易定下。”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老凤凰还真是舍不得四哥，我我轻轻瞟了眼四哥见他面上不好过，自觉的扯开话题，“大哥三哥，你们难得回来一趟，看看我治理的东荒可还让你们满意？”我糯糯问到。

“你啊！这些年也飞升上神了，早就不需要我们几个哥哥来操心你的事，这东荒嘛！多少年都是这样，时间久了看着也一样，你这女君当的倒也不错。”

“那是自然！”

“大伯，三叔四叔姑姑，爷爷叫你们回狐狸洞。”一女声打破了我们的谈话，是的，这一天当真不太平。

一进洞就看见阿爹脸色铁青，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折颜都面带忧虑，敛去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二哥就更不必说了，本身他从不苟言笑，现在眉头紧皱，一看就要有大事发生，我心中有些不安。

“这次我和你们阿娘回来是为了白奕的传书，妖族近些年实力见长，加之早些年和青丘的恩怨，近些年一直在储备军队。我和你们阿娘化身去打探过，他们已暗中集军十万，近日更是时不时犯北荒边境，意欲挑起战事。”

“阿爹这么大的事，为何你和二弟竟为向我们透露一点风声，眼下可如何是好?”大哥急切切的问。

阿爹一脸深忧，语色劳累地说到:“我青丘虽不善战，但并不是不能战，妖族此番从奕儿的北荒下手，所以这事照理只需由北荒作战即可，但如今情形远远超出了我们料想，妖族和鲛人族竟也暗中勾结。”

话到这地步，我和哥哥们已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若鲛人族也参与其中，便是一场恶战，记得当年九重天太子也被他们的头目用无泪刀重伤。”

“颀儿所言甚是，自那场大战后，鲛人族剩余将士便韬光养晦，他们参战实则是料定九重天会援助青丘，好报当年灭族之恨。”

鲛人族，又是鲛人族!七万年前的旧仇记忆犹新，当年要不是他们充当搅屎棍，混淆是非帮翼界一同作乱，又何至于瑶光上神亲带一万精兵英勇赴义。蛇鼠小辈，昔年旧账未清，又敢挑起新账，定要让你们再一尝灭族之感。

“妖族此战若是联合翼族或是魔族，少不得要动摇整个四海八荒，这些年别看四海八荒表面太平，实际牵一发而动全身，青丘五荒一同联手，胜算也能大几分。”折颜神色忧虑的缓缓道来。

阿爹长叹一口气，捋了捋胡子“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怕就怕五荒同战，祸及五荒。”

“青丘五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请阿爹莫要思量其他，允青丘五荒同战。”

“大哥所言甚是，请阿爹允青丘五荒一同作战。”三哥附和到。

四哥亦请命“北境作战，南境岂有旁观之理，请阿爹允五荒同战”四哥坚定地说。

“青丘向来以东荒为尊，女儿既承女君位，便该当其位谋其政，请阿爹允五荒同战。”

“都起来吧！你们有此心便已是最好。只是如今当务之急在于——兵”阿爹惆怅的放下茶盏复道“我青丘已有多年未战，更无养兵练兵之说，即便是五荒上下三十余万男兵全上战场，无作战经验与无兵无异。”

折颜转了转他的桃花扇子，献出一条锦囊妙计“这个好办，老兵带新兵就算只在短时日内学到些许皮毛亦能挡一些时日。”

“上神此话说得倒是轻巧，借兵哪有这么容易。”的确，借兵不易，战火没烧到自家门口，谁会想搅乱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折颜面色舒展，丝毫没有慌乱“天族欠青丘的债也有一箩筐了，此事不去讨要几分更待何时？”

我们都深感此法可行，便叫大哥上趟九重天，临了还不忘添一句“你先到太晨宫寻东华帝君，和他说明此事，好歹我也跟随了帝君几万年，这点薄面他还是会给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帝君若出面，天君自是骑虎难下，这是便好办多了。

“大伯，您带我一起去吧！”沉默了良久的凤九倏地开口。

“胡闹!”二哥定是以为她还放不下东华帝君，贪恋儿女情长，厉声呵斥。

“让她去，我青丘帝姬于大是大非前分得清轻重缓急。”阿爹都开口了，二哥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一直在问自己，与妖族战争真的要开始了吗？这一次我青丘命运又将如何？

“你们先回各自封地，贴出告示，亲召百姓，务必在今日选好人数”

我叫来迷谷，“姑姑，这次战事真有这么严重吗？”他担忧问到。

“五荒同战，你说严不严重？你先召集我东荒上下，半刻钟后于狐狸洞前听训。”

“是，姑姑。”

我先拟了一份告示，为现庄重又换上我继任时穿的女君服，这件衣服我只在那日穿了一次，因为我知道它代表着的是权利和责任，鲜红的衣裙，长长的衣摆，一如当年我走向布事高台望着子民，他们见我出来忙下跪行礼“女君”

我微微抬手，而后铿锵有力的对他们道:“自我青丘立族以来，一向远离四海战事，尊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治，此次妖族欲攻我青丘，我身为东荒女君守卫疆土责无旁贷，亦望我青丘子民也能极力抗战，守我青丘家园。”

他们齐齐拜倒，朗声说到“极力抗战，守我家园!……”

望着他们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颇感动容，“我以女君之名承诺，胜则奖靠三军，败则绝不苟活。”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前仆后继的在迷谷报下名字，心中无限安慰，青丘是他们的家，没有国哪有家，这个道理他们比我明白。

等他们报下名字立刻后，我问迷谷“怎样？”

“姑姑放心，虽无雄狮百万，但只我东荒便已结军五万，此战必胜!”

我笑着点头，“作战之事马虎不得。粮草，装备皆至关重要，你多带几个人去准备准备。”

又是一场战争，看着高台上他们报名的身影，脑中不断浮现若水之战的画面，那样的血流成河那样的白骨成山，最后画面定格在师父只身一人冲进东皇钟，阵阵寒风吹过，我慢慢缓过神，眼角的泪是何时留下的我竟丝毫不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白浅，你要相信他，相信他！”

平复不了内心中慌乱，我快步走向炎华洞，只想和他说说话，哪怕他不会回应，向往常一样拉着这没温度的手“师父，妖族来犯我青丘，这次十七也要带兵打战了，从前我一直以为有师父你在，带兵打仗这四个字又怎会和我有联系，但现在…”

“七万年前那场战无数的白骨堆满若水，鲜血染红了若水河，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些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十七怕，怕一切又会重蹈覆辙……”

“那一年，鲛人族从中作梗，为四海，我再未因昔年恩怨去翼族和鲛人族寻仇，但这次，十七定不忘昔年之债，为您为战死的千万同袍报仇雪恨。”

泪水划过脸颊，留下的不知是痛楚还是心伤，望着他不变的面容，夹杂着泪和哽咽，我再也崩不住伤心难过，哭着摇着他的手“师父，您都睡了七万年了，怎么还不回来，我从不想做什么女君，十七想回昆仑虚了…”

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脚步“就知道你在这，你几个哥哥都到狐狸洞，你快过去吧！”

我转过头，来的正是折颜，他惊讶的看着我“你哭了？”

我没有答话，反问他“我记得你说过，师父要醒来了，为什么？为什么我都等了他七万年了，他还是睡着。”

他似有些无奈“墨渊他是为了四海八荒祭了东皇钟，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他从不失信于人，一切只是时机未到。眼前是青丘需要你，墨渊的心愿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四海不再有战事，八荒不再有流民，你应做的是担起你女君的责任。快回去吧！”

我泪汪汪的看着他，“我知道，当初若水之战前，四哥和我说我不光是昆仑虚的司音，我还是青丘白浅，我有阿爹阿娘哥哥，上战场还有他们为我顶着，但现在不同了，我是女君，是东荒子民的希望。可是你知道吗？这责任好大，它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在来催我回狐狸洞，坐到我边上，拍着我的背“有时我不知道送你去昆仑虚拜师到底是对是错。这几万年你的苦我们都明白，一切终是天意啊！”

我跟着折颜回了狐狸洞，还没进去就听见大哥发怒的声音“这天族真是不把我们青丘放在眼里，阿爹你还要把小五嫁到那去？”

走进洞里，看见他们都面色沉沉的样子，我问看向四哥:“怎么了？可是借兵不顺？”

四哥那 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也燃起火来“大哥小九去了太晨宫，帝君闭关，倒是司命是个热心肠的，陪着一道去了凌霄宝殿，和那天君说明来意后，他却顾左右而言他，话里话外竟是推辞，好在连三殿下明事理，说了不少利弊，天君才允由太子夜华领兵五万。”

我本不对天族抱有太多希望所以也不恼，我劝慰他们道“天族行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领教，怕就怕五万兵如废铁，上不了台面。”

坐在上头的阿娘开了口“小五说的不错，我们不得不再留个后招”

折颜坐在一旁分析着局势“四海八荒，天族占下四海，每方水君领有十余万兵力，其余四十万兵力守护九重天，青丘占有五荒，翼族魔族妖族各占一荒，狐后说的不错，如若此次攻打青丘妖族势必会联合其他部族，但依我所看魔族本七君分治，意见不会统一，但难保翼族不会参合其中，我们眼下只能从四海水君处借兵，方能与之抗衡。”

“可要向四海水君借兵又谈何容易？”阿爹支手说到。

“其实也不难”折颜把目光投降我，面带虐笑，心下似有了主意，“墨渊大弟子，西海水君二皇子叠风。小五的大师兄，由小五出面能解燃眉之急。”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当年我独自带师父仙身下山，连声招呼都没和师兄们打，又有何颜面再见他们。

“这叠风当初带着你师兄十五人找了你和墨渊整整两万年，他一直认为把你弄丢是他的错，此番你也该去见见他，一则为青丘，二则为你们师兄弟情分。”

“可…可我……”

他明白我所想“难不成墨渊回来后你也对他们会避而不见，这天迟早回来，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