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挣不脱

十、挣不脱

锦觅顺利考入烟都最好的高中，润玉很开心，安排好工作带锦觅去旅行，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也是她要的奖赏。

只是，何尝不是润玉最想给的奖赏，以此为借口，再正大光明不过的陪伴。润玉的心在与日俱增的复杂情感中倍受煎熬，面上却从不显露半分，既然回避无用，不如坦然一些，这样与妹妹独处的机会，有一次便少一次，好好珍惜，日后也有回忆可念。

谁也没想到，这次旅行却因一个突然到来的电话变得不纯粹。好巧不巧的润玉有个同学要结婚了，婚期正好在他们的旅行时间内，来回折腾太过麻烦，所以，去哪里旅行就没得选了，锦觅早早列好的旅行计划也泡汤了。

润玉同学的妻子是外国人，他们以后也要定居国外，婚礼当然不在国内办。润玉与锦觅商量后，锦觅免为其难的表示去C过玩一趟也不错啊。

锦觅面上表现出为难，内心却是窃喜的，哥哥能抽出时间陪她出去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一并去参加婚礼也没什么啊，他还愿意因此征求她的意见，可见他心里带着歉疚的，那就可以提更多要求了，只赚不赔啊。

抵达C国没玩几天婚期就到了，于是暂且放下此行的主要目的，改道去参加婚礼。润玉带着锦觅在婚礼现场收获不少异样目光后，忽意识到带着这样的妹妹来参加婚礼实在不妥，他悄悄打量起身边的女孩子，脱下学生装，换上礼服打扮一下，俨然已长成明媚动人惹人注目的模样。这几年他只全神贯注照顾着锦觅的情绪，一心隐藏起自己的情思，免她侵扰，免她烦心，却一直忽略了她日渐变化的外形及身量。

在同学也错认后，润玉不禁生出几分心烦意乱来，打发锦觅去跟婚宴上的小孩子玩耍。

“本来是带我家小丫头暑假旅游的，谁知你结婚就这么会挑日子。”润玉挂起满面笑意与同学打趣以粉饰不该起的尴尬。

婚礼结束后回酒店的路上，锦觅一路都是兴致高昂哼着歌儿的，跟润玉说着婚礼上有趣的事，显然心情很好。

“哥哥，我回去要更加油学习外语，我懂得还是太少了，今天他们说的好多我都是听个半懂。”不过那些毫不吝啬的夸奖锦觅都听懂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如此特别的夸赞，还是这么多外国友人的夸赞，能不开心吗，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自己与哥哥之间那鸿沟似得距离正在慢慢缩小。

“能让你有这种认知，也不算白带你来一趟。”润玉笑，却是板着脸的笑，他心里着实发苦，活泼好动的女孩靠着他言笑晏晏，他却只敢把目光放在车窗外，一眼也不敢侧身看她。

“哥哥，你喜欢东方姑娘还是西方姑娘，今天婚礼上的新娘好漂亮啊。”锦觅垂头玩着润玉的手指问。

润玉随口道：“没想过。”

“那你将来……将来总要结婚的……”锦觅向后靠了靠，把自己的脸藏在润玉的西装衣袖后面。

“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如果遇到合适的，又受得了我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接受得了我肩上这堆责任，和……我家这个小拖油瓶。”润玉悄悄告诉自己，的确是这样，如果谁可以对锦觅像对自己亲妹妹一样好，那样他才会考虑与她结婚。

“你的要求好多啊，”锦觅嗤嗤笑起来的，精准打击道：“应该没有人会愿意。”

“那哥哥就孤独终老吧。”润玉也笑起来。

“不孤独啊，有我陪着哥哥呢，”锦觅拍着胸脯保证道：“等你老了，我就养你。”

“好。”润玉微微一笑，“等你养我。”

这一趟为期半月的旅行玩的很尽兴，锦觅每天都是欢呼雀跃的，只是在登上回国的航班时，却满腹牢骚的表示来C国本不是她的假期愿望。

为了弥补这次带目的性的不单纯旅行，润玉答应锦觅以后每到寒暑假都带她出去玩，去哪里由锦觅自己挑选。

锦觅对此承诺本来没报多大期待，只在当时听到后开心了好久。没想到润玉说到做到，从她上高一开始真的每年寒暑假都带她出去玩一趟，虽然每次都是背着电脑扛着工作的旅行，工作电话总是不断。

这样的情况，每到一个地点大多时间都是锦觅一个人跑出去玩，而润玉就待在酒店远程处理工作，每每都是察觉到锦觅有小情绪了就赶紧丢下工作陪她一起出去玩。

锦觅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很少抱怨，她对润玉那青春萌动期的悸动没有随着年纪增长、心智成熟而减退，反之，心事结网越来越多，牵念也越来越厚重。于是总也担心自己不经意间做出什么暴露这不堪心事，所以如此距离的在一起已经很好了，能有哥哥这样的陪伴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很清楚，这种陪伴在往后的日子里只会越来越少，等到她上大学了，成年了，就再也没有借口要求哥哥带她出来了。

很多时候她真的想明天就到18岁，可有时候她又极度害怕成为大人。

这天，锦觅泡完温泉回到房间，还在想着心事的，进门就看到润玉盘腿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腿上还放着电脑，显然又是被工作累的，她走过去轻轻移开他还搭在电脑上的手，直到把电脑放去桌上他都没醒。

锦觅回头看着他，又是心疼又觉懊悔，再有半学期就高考了呀，干嘛非得还拉着他出来，在家备考不好吗，这样哥哥也不用这么累了。

她进卧室拿了条毯子准备给润玉盖上，他睡着了，她因是敢大着胆子盯着他看，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看过哥哥的脸了，记忆里，自己小时候他就长得这样丰神飘洒，俊逸好看，这么多年好像都没怎么变，还是这么好看，只是此时，英挺的剑眉下，那阖上的星眸边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她想，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哥哥一定又熬夜了。

鬼使神差的，锦觅凑近轻轻抬手，只是未及近前，润玉紧闭的薄唇忽的动了动有醒来的迹象，她一个惊吓立即收回手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这样的动静润玉果然就醒了，他感觉嗓子有点痒，动了动眼皮抬手抓喉咙，不妨被一个冰凉柔软的身体撞入怀里，他睁开眼有些懵然的低头看着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顿时全身紧绷，不知所措起来。

锦觅担心自己满脸藏不住的神色被润玉睁眼看穿，于是在他启动眼皮的那一刹那先自欺欺人的把自己藏起来调整心跳。

这几年，他们兄妹之间已经很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了。

润玉僵着手臂怔愣半晌才拍了拍锦觅的后背，尽量稳着声音问道：“觅儿，怎么了？”手触上她的背时才回神，一时间不由自主着急起来，缩紧双臂把她紧紧揽住急切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湿？你淋雨了吗？外面下雨了？怎么不给哥哥打电话去接你？感冒了怎么办？”

锦觅这才想起竟然就这么回来了，被哥哥这样紧张的抱在怀里，她一时又是欢喜，又是心酸的想哭。

“哥哥你睡糊涂了吗？你看看窗外太阳多好，我冷我……我要去洗澡啦。”她说完便挣脱润玉的怀抱转身跑进去洗热水澡了，刚才没发觉，这会儿真的有点冷了。

润玉从沙发上站起来敲了敲脑袋，果然是睡糊涂了，觅儿刚才是去泡温泉了呀，这么一想他立即担心她真的会感冒。

润玉的担忧没错，锦觅感冒了。不到两个小时，感冒症状就发作明显，头疼鼻塞，喷嚏不停，他心疼极了，平日里被他刻意压制的情感在此时触底反弹般涌了出来，带她出来玩，本就是自己的私心，平常她在上课，他在上班，还好有寒暑假这样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可即便这样竟没照顾好她。

还好出门时都带着必备药品。

润玉看着因身体不舒服哼哼唧唧撒娇的锦觅，心中感慨万千，很多时候他都不敢想以后，如果可以，他倒宁愿妹妹永远也长不大。

锦觅很是舒心的躺在润玉怀里，此刻可以毫无负担的纵意享受哥哥的怀抱，她竟有些庆幸生病，他把她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细心照料着，这种待遇于现在来说可遇不可求。

锦觅吃了药睡着了，润玉就一直抱着她观测，生怕她病情加重，没想到夜里她竟然真的发起烧来，他又自责又心疼，起床给她穿衣服准备带她就医。

长这么大都没坐过救护车，出来玩一趟反倒要享受一次救护车待遇，锦觅对自己感到无语。

“哥哥，真的不用去医院的。”她窝在润玉怀中，揽着他的脖颈，脑袋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才觉得不那么难受。

润玉不接话，把包着锦觅的风衣又扯紧一点，曲臂把她抱好，感受着她滚烫的温度只是心急如焚，他们这次住的酒店是在一个山中温泉度假村，地处偏远，距最近的医院都有很远的距离，这大半夜的开车出去肯定迷路，索性拨打了急救电话。

急救中心随车的医生听说病人的情况可以移动，快赶到时，润玉便抱着锦觅在酒店门外等，免得上楼下楼找房间的浪费时间。

夜里的路上没什么车，急救车很快就来了，回医院做完各种检查和化验，再给锦觅做治疗已经到后半夜了，过不了多久天也该亮了，锦觅终于退了烧沉沉入睡了，润玉坐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心里五味杂陈，又是懊悔这个季节带她来北方国度，又是暗怒自己这没完没了的糟糕工作，出来玩，为什么就不能专注一点，时时刻刻陪着她。

公司成立也快五年了，创立之初几经波折，如今已经发展的特别好了，在烟都的名企业中也挤得一席之地，本来想着会有更多时间陪陪锦觅，等她再长大一些，真的就不再需要他了，可是事与愿违，公司发展的越好，他越是停不下，加之今年他准备把封闭的家乡产业连接出来，接上国际轨道，如此一来，事情就更多了。

这次旅行锦觅在病中度过了一小半时间，每到一处只能玩一玩，看一看，自幼好吃的她却不能肆意品尝当地美食，真是莫大的遗憾，每次看到各色美食诱惑都是欲哭无泪，润玉以她病中为由无论如何都不让她乱吃的。

虽然缺少了享受美食的乐趣，但是收获了润玉体贴的时刻陪伴，锦觅悄悄觉得这场病生的太值了。

“哥哥，我真怕死了，旭凤又要开启抱怨模式了。”锦觅正和润玉在景点拍照，手机又弹出来旭凤的视频请求。

每次旅行都这样，最烦的事就是接到旭凤的电话骚扰，不过他打来十回，她才会看心情接起两回，这次被润玉撞在当面，又不能置之不理，锦觅只好硬着头皮接通。

润玉见锦觅犹豫发愁的样子，笑道：“拿来我接，我12岁就在做的事情，叫他22岁去做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不跟着简松在公司好好学，家业他什么时候才撑得起来。”

锦觅窃喜，躲去一边喝奶茶看旭凤挨训了，心里真是庆幸哥哥明智，每到寒暑假都会提前给旭凤找好事情做，坚决不同意带他一起旅行的请求，若是他也来了，她哪还有玩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