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黯然销魂掌
第二天一早，就有消息传来，说昨夜子时奉命出宫送菜的侍卫被人屠戮在皇城根下，八个侍卫，全都是被人一剑封喉，一击毙命。
梁帝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当着宫里许多人的面大骂蒙挚的禁卫军护卫不利，罪不可赦，蒙挚被罚杖责二十，梁帝还只给了他三十天时间彻查，说查不到这案子拿他是问。
其实也有迁怒的意味，这半年来皇宫内苑里大事小事都不曾断过，加上朝堂上接二连三地有官员因为党争出事，太子跟誉王斗得你死我活，梁帝又深受梦魇折磨，这好不容易在静嫔那里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起来一看，哦嚯，居然又出事了。
八个禁卫，就被人暗杀在皇城边上，这已经是赤裸裸地挑衅梁帝的威严了，这个案子要是破不了，那大梁的颜面可真是被人扔在地上踩了。
大年初一，蒙挚就遇上这一档子糟心事实属无奈，更别提眼下接连折损两员大将的誉王急吼吼跑去向梁帝求情，多疑的梁帝立刻怀疑誉王有心拉拢蒙挚，对蒙挚又是好一通训斥。
蒙挚：？？？
关老子什么事，又不是我让誉王求情的？？
朝堂局势现在越来越乱了，誉王失去了在六部的支持者，失去了军方势力庆国公，但身后还有言皇后的支持；太子眼下身份尴尬，生母被幽禁清幽殿，他本人母族不显，也只有一个谢玉帮他。
夏江倒是一直忠于梁帝，悬镜司一向的宗旨又是“不涉党争，不参与夺嫡”，再加上他手里还有之前大理寺死囚莫名死亡和清幽殿的案子没有查明白，就更不可能被牵扯到朝堂风云里了。
宫内静嫔倒是升了位份被封做静妃，萧景琰也跟着被封了亲王，但相较于其他几个成年皇子，萧景琰这个迟迟到来的亲王位倒不怎么惹人注意。
蒙挚挨了板子躺在家里头修养，宫里头打板子是有讲究的，那些内监们把握着板子的轻重，二十板子下来，就连蒙挚这样拍在琅琊高手榜第二的高手也得修养一阵子了。
所以这回铃铛响了以后，只有萧景琰一个人上门了。
......
......
“皇城之下灭杀禁军护送的内监，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王法！这样的卑劣手段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萧景琰性子硬，对着梅长苏和南歌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显然对于这个案子也是感到不快的。
“殿下可要习惯了，日后你的敌人，你的对手，他们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你，如果你只是在这里抱怨，而不去想着里头代表的意义，那将来如何打败你的敌人？”
梅长苏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萧景琰目露诧异，不可思议道：“难不成苏先生竟然知道这凶手是谁？”
“不止我知道，誉王的人也知道，但是他们同样没有半点证据。”梅长苏耐心解释道：“这个案子是谢玉精心策划的，既然他做了，那就一定做的相当漂亮，没有证据，那就无从查起。”
“那蒙统领的处境岂不是危险了？”萧景琰略微有些着急：“是否需要本王禀明父皇——”
一边的南歌叹口气：“殿下，你还没明白吗？内监被杀，皇宫起火......宫中接二连三出现事端，谢玉就是针对蒙统领定下的计划，现在谁去求情都会受到猜忌，你也一样。”
“那就眼睁睁看着蒙大统领因为这些人的阴谋被陷害不成？”萧景琰有些困惑，看向梅长苏：“看先生如此平静，想来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梅长苏笑着吐出几个字：“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难道是要本王等不成？”萧景琰思考半天还是没明白里头的深意，十分不解。
“对啊，等就对了。”南歌给他的杯子里倒水，本就满了的水杯里的水溢了出来，她这才指着被子慢悠悠道：“你看，物极必反，水满则溢，蒙大统领眼下已经快要失去陛下的信任，这个时候案子破不了，大不了被斥责几声，可如果案子破了——”
梅长苏接上话，意味深长道：“殿下觉得，连悬镜司都破不了的案子，蒙统领却破了，陛下怎么想？”
萧景琰皱着眉头道：“父皇会觉得蒙大统领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悬镜司，甚至超出了该有的范围，反而会忌惮？！”
说着说着他就有所领悟，看向梅长苏，只觉得他到底如何算计人心算得如此准确，就连父皇的心思也摸的清清楚楚。
“苏先生，你真的是第一次进金陵么？”萧景琰忍不住发问。
他原本是随口一问，可梅长苏却是一愣，垂下眸慢慢道：
“自然。”
......
......
这一次暗杀禁军，谢玉急功近利，为了争夺禁军统领的位子铤而走险用了江湖势力，却正好给了梅长苏一个动他的机会，时机终于到了。
他先是给远在南楚的蔺晨飞鸽传书，那上面只有一个日期：“四月十二。”
然后又派出甄平接连挑战了九位江湖高手，直接把与天泉山庄有所牵扯的江湖高手打成重伤，给了谢玉一个重击，又把谢玉伪造御赐之字的消息隐隐约约透露给了悬镜司。
谢玉谋取禁军统领位置的计划只能宣告结束，毕竟天泉山庄和江左盟相比还差的远，而他手里除了卓鼎风以外竟然再无可用之人，谢玉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梅长苏的反击，简直恨毒了梅长苏，恨透了他。
蒙挚也听了梅长苏的建议，并没有用心去查那个案子，而是三十天一到就老老实实去跟梁帝请罪，谁料梁帝只是看了他一眼，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以后才告诉他这案子已经归了悬镜司管，他以后只要专心统领禁军即可。
看着坐在上首的梁帝，蒙挚额头出了一层汗，为自己，也为梅长苏。
他不明白梅长苏是怎么算到梁帝的反应的，梁帝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回复，都被他猜对了，就好像这天下是一只棋盘，而梅长苏是那执棋的棋手，所有人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都能为他所用。
“唔，不用你了，下去吧。”
梁帝脸颊上长了一些肉，看起来有些精神了，正是这时候太医进来诊脉，他就挥了挥手叫蒙挚离开，蒙挚这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倒退着到门外，转身离开。
“静妃......香料......”
“无毒......安神功效......”
“ ......如此......放心......”
踏出殿外的时候，他身后模模糊糊有对话传来，蒙挚神色严肃，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大踏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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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初五，夏冬都会去小孤山祭拜聂锋，这在金陵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这一天也是梁帝特许，她可以在这一天不用操办悬镜司的案子，上小孤山祭拜亡夫。
上小孤山的路只有一条，但聂锋爱吃金陵城三江楼的笋烧鸡，南歌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就在城门外堵住了揣着篮子，打扮的像个寻常妇人的夏冬。
“夏冬姐姐好！”
南歌看到四处无人，直接露了面，夏冬却是面色有些不愉，皱着眉头看她，冷声道：“我与南姑娘并不熟络到能叫唤我一句‘姐姐’的地步吧？”
上次夏冬与师父夏江去苏宅，师父被这个南歌好一顿羞辱，她自然不可能对南歌有什么好脸色。
南歌却跟看不见一样，笑嘻嘻道：“夏冬姐姐，别这么冷淡嘛！我可是好心好意替人给你送信的！”
夏冬更不屑了：“是吗？替誉王？替你身后那位麒麟才子？还是说要主动交代什么案情？不过今日是亡夫忌日，我不想与你谈论这些，请让开。”
说着她就继续往前走，南歌看她态度强硬，直接掏出一件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夏冬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那是一个相朴素的银色手环，上头还带着一串链子，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过，如果看里头，应该还会有两个字。
聂锋。
她的夫君。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夏冬第一反应是怀疑，厉声道：“谁叫你来的？！这东西......这东西从何而来？！”
她伸手去抢夺南歌手里的银手环，南歌一点儿也不反抗叫她夺走了，耸耸肩道：
“这是一个人叫我送过来的，我也只是个送信的人，至于你要不要去见不见这个人，就跟我没什么关系啦！”
夏冬捏着那银手环仔细查验，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当年谢玉只送回了聂锋的半具残尸，连尸骨都没办法拼全，眼下见了这东西，想来应该有人见到了聂锋的另外半具尸体，她怎么说也要问个清楚，好叫聂锋入土为安的。
“......我跟你去。”夏冬慢慢道。
......
......
她原本以为南歌会带她去什么隐蔽的地方，却不想南歌径直带她出了城往城外走，还带着她来了一处路边茶舍。
茶馆四下无人，原本这荒凉的城外出现一个茶舍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茶舍旁停了一辆马车，也不见往来的人。
茶舍外坐着一个身披大氅的身影，飞流站在他身后，夏冬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梅长苏。
梅长苏看南歌回来了，再看看她身后提着一篮子纸钱祭品的夏冬，沉默三秒，看一眼南歌：
你没告诉她？
南歌用眼神回他：这种事情当事人来说啊？！
夏冬却是没时间看他们打眉眼官司，冷冷道：“我夫君的尸骨在哪里？你们用这东西诱我前来，不就是为了拉拢于我？既然如此，总要叫我知道知道，聂锋最后死在哪里吧？”
南歌一口茶卡在喉咙里，咳嗽两声道：“那个，要见你的人......还没来，你先进去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哈。”
夏冬皱眉道：“不是你们？”
“不不不不，不是我们。”南歌摆摆手道：“不信你问老苏！”
梅长苏又给她倒了一盏茶，心情很好地点点头道：“还请夏大人稍等片刻，约你之人马上就到。”
夏冬打量着茶舍，看半天也觉得这不像什么有陷阱的样子，推门而入，看到里头只有一张小茶桌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淡定地坐进去，还叫飞流替她把门关上。
南歌看看茶舍，再看看梅长苏，小声道：“什么情况？！聂锋大哥人呢？！”
梅长苏指了指马车，南歌瞬间秒懂。
她走到马车边上敲了敲车厢，抱着胳膊道：“大哥，人我都给你约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赶紧把要说的说明白，免得人家每年白烧那么些纸，污染环境啊？！”
马车没动静。
南歌深吸一口气：“你要是不下来，我就跟夏冬姐姐说偷吃祭品的家伙就在马车上，到时候连马车给你一起拆了你信不信？”
聂锋这才犹豫着掀开帘子，手腕上还是毛茸茸的一片，可脸上已经能看出来从前的样子了，往日的疾风将军脸上满是苦涩和悲伤，他也不确定夏冬会不会认出自己。
片刻后。
聂锋站在茶舍门前不敢敲门，几次抬手又放下，脸上的纠结看得南歌胃疼，梅长苏摁住了她的手，对她摇摇头道：
“还是叫他们自己处理吧。”
又过了一刻钟，聂锋还在门前犹豫，隔壁都举起来又放下十几次了。
梅长苏放下手里的茶盏，看一眼南歌，南歌表示收到信号，“忽”地站起来过去就用力一推。
“哗啦——”
“扑通——”
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聂锋整个人滑了进去，一个没控制住重心，“扑通”一下子给夏冬行了个跪拜大礼。
聂锋表情一片空白。
夏冬睁大了眼。
下一秒，不是什么感人重逢，也不是什么夫妻抱头痛哭，只见夏冬抡圆了胳膊，相当清脆的一巴掌。
“啪！！”
气氛尴尬起来。
三秒后，南歌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干脆利索地关了门，转头撒腿就跑。
梅长苏缓缓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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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因为要考虑情节连贯，所以这两章特！别！长！！慢慢看呀！！爱你们！
作者谢谢大家送的花花，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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