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福气可以交换么?
何大人果然不愧是猪队友,誉王在前面飞都带不动这货,刑部刚把人放出来,他们不趁着机会把人送出去,居然还留着何文新在家里过完年再走。
结果谢玉当天晚上就带着儿子被打死的文远伯闯到了何府,哦嚯,人赃并获,直接抓了个现行不说,刑部的人也被连累了。
誉王的新年礼物,大概就是一口气折损两员大将,差点没被活活气死。
南歌对此表示叹为观止。
真是叹为观止。
杀了人,偷换死囚还想着过年??是真不怕死啊?誉王那边都急的打脑子了,何家人是怎么想的??
大过年的,誉王就接二连三地接到了这样的噩耗,难怪才三十好几,发际线跟梁帝一样。
梁帝最近也很头秃,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都能看出来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许多,两只眼睛瞪起来的时候像一具干尸,太医频频被召到内殿,医案被严封死守,就连皇后也无权翻阅。
眼看皇帝的病越来越重,到年底尾祭登台祭祀那天,长眼睛的人看得出那身龙袍宽大了许多,代表太子和誉王孝心的补品流水一样送进宫里,可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梁帝第二天上朝该暴躁还是暴躁,该发火还是发火,光这个月因为御前失仪被贬谪的官员就有五六个,全都是撞到枪口上的。
何文新的案子一曝出来,梁帝差点背过气去,被噩梦折磨许久,眼下又听到他的刑部居然敢出这换死囚的事情,往轻了说这件事是蔑视司法,往重了说这就是践踏皇权。
梁帝这样骄傲自负的人,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就命人严查,一股脑儿地揪出来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外加一系列经手这件事的大小官员,全部打下大牢,欺君之罪罪加一等,主犯斩首,从犯关入大牢,一时间誉王的半数羽翼被砍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梁帝这段时间没有因为噩梦而多加猜忌,或许这些人还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但偏偏南歌先下手了……
梁帝多日以来饱受折磨,整日整日做噩梦,梦到的全是满面血污的宸妃向他索命,又听宸妃口中提到“兄长快要回来”,惊骇万分,生怕林燮入梦,晚上都不敢入睡,白日里就越发暴戾,独断专行。
太子誉王苦不堪言,每天在朝堂上面对龙颜大怒的君父,回家以后还要处理手上的一堆烂摊子。
其中诸多苦楚自是不必多说。
唯有萧景琰,不显山不露水地猥琐发育,甚至偶尔能得一两句夸赞,宠辱不惊的态度吸引了一波中立的老臣。
浑水摸鱼的最高境界,就是在别人都发现不了的情况下,悄咪咪捡漏。
......
......
大梁皇宫,芷萝宫内。
一身月白色长裙的静嫔素手纤纤,娴熟地往面前的香炉之中点上一点香末,盖上香炉小盖,婷婷袅袅地白烟像是飞鹤一样盘旋而上,她这才挂着温婉的笑,慢慢起身。
软榻之上,穿着明黄色常服的梁帝半靠在软榻之上,有宫女端了甜汤送上来,偶然看到枯瘦的梁帝,手轻轻一抖,玉碗和勺子相撞发出一声轻响,梁帝忽地抬头,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哐啷——”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宫女立刻跪下来求饶,梁帝打翻了碗还觉得不够,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自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小宫女偏偏这么倒霉撞见了,他当即沉声就要喊高湛把人拉下去打死。
“高湛——”
梁帝的脸颊深深陷下去,露出高高的颧骨,眼球像是腊球一样浑浊,肤色白的像纸,嘴唇上方有一处凹陷,皮肤松弛下来,短短一个月似乎老了十岁。
“陛下!”
静嫔缓步走过来,像是没看到跪在地上的宫女和梁帝的脸色,笑着道:“陛下跟个孩子动什么气,不懂规矩叫人带下去就是了,何必坏了陛下的心情。”
梁帝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烦躁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下来,心里那一阵暴虐的火也平息了,抬起眼看一眼静嫔,摆了摆手道:
“就——依静嫔所言吧,带下去打二十板子,好好教一教规矩。”
那个叫小新的宫女被拖下去了,满脸的眼泪,不过比起丢掉性命,二十板子已经是梁帝开恩了。
“陛下很少来我这芷萝宫,今日得空前来,倒叫臣妾不胜欢喜……”
静嫔并没有因为梁帝的样子害怕,慢慢坐在梁帝身旁,关切道:“陛下身体可有好转?景琰这孩子还叫臣妾多关心关心陛下……”
梁帝半眯着眼,思索一会儿道:“唔,景琰啊……这孩子脾气硬,但心是孝顺的,朕都知道......”
静嫔微微一笑,再没有提起话题,而是沉默地替梁帝揉捏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梁帝脑后的白发,心中猜疑面上丝毫不显。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魇,能叫陛下夜夜惊恐至此,一月来几乎没有入眠?
虽然精通医术,但静嫔并没有开口要替梁帝把脉,她入宫二十年,早就明白什么叫“多说多错”,哪怕她现在已经是皇子生母也一样。
景琰已经开始夺嫡,她就更不能出错。
这么想着,静嫔越发谨慎,手上的动作轻柔无比,梁帝很快就闭上了眼,呼吸悠长——已经是睡了过去。
一旁的高湛目露惊讶,但很快收敛,躬身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低声叮嘱几声,叫多余的人轻手轻脚地出去,只留下他和几个亲信贴身伺候。
旁人不知道,高湛却最为清楚,梁帝已经连着做了一月的噩梦,几乎是夜夜惊醒,只要入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大声高呼然后被吓醒。
几乎夜夜如此。
太医院的人把了脉,圆觉寺的高僧做过法事,无量观的道士超度过亡魂,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陛下还是无法安眠。
却没想到今日陛下心血来潮来了芷萝宫,竟然能入睡,这当真是上天庇佑了。
想着这些时日愈发暴躁的梁帝,高湛松了一口气,看那位静嫔娘娘的眼神愈发恭敬了。
说不得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换个称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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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当天,梁帝精神焕发地出现在家宴上,虽然还带着些许病容,但精神好了很多,脾气也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这让许多人心里吊着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每年一到子时,梁帝就会赐菜给各府,这是惯例,今年梁帝还多赐了一道鸽子蛋给穆王府。
不少人都看出来这就是梁帝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心里都盘算着,霓凰郡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觉得穆王府还是不能得罪。
朝堂上的风风雨雨明争暗斗,南歌没兴趣管,她眼下只关注这个新年,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头过新年。
从前在江左盟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不管老阁主闭不闭关,蔺晨都会叫人接她回琅琊山,所以严格算起来,这是她在琅琊阁外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跟梅长苏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吉婶煮了好几大盘角子端上来(饺子),格外高兴,笑眯了眼睛道:“都趁热吃,不够吉婶儿再给你们下啊!”
说着冲南歌挤了挤眼睛才高兴地离开,这一晚厨房里的灶火不能灭,象征着来年的富余和吉祥,所以她今夜也要守岁。
南歌果断收到吉婶给的信号,盯着面前一盘角子观察片刻,看到有几个小小的角子边上,似乎有用指甲掐出了几个印子,笑嘻嘻地夹一个到碗里,咬开果然是包着铜钱的角子。
在铜钱里包铜钱,吃到了代表你这一年都会有福,福气满满。所以经常有很多疼爱晚辈的长辈故意给角子做记号,就为了叫小辈能吃出“福气”来。
“啊,啊,角子!!飞流没有了!!”
飞流闹着要坐长桌子,结果跟那帮大肚汉坐一起,才吃了一个角子,连味道都没吃出来,盘子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了,这才委屈极了抱着碗来找南歌。
梅长苏笑了出来,跟忍俊不禁的南歌对视一眼,拍了拍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对飞流招招手:“来,这里还有。”
他们几个都是一人一盘角子,尤其是南歌面前那一盘角子堆得冒了尖,足以见得吉婶心里谁是最可爱的崽了。
南歌挑出一个小小的角子偷渡到梅长苏碗里,笑嘻嘻地看着他吃下去,眼巴巴等着他把角子里包的铜钱吐出来,结果看梅大宗主喉咙一动,咽了。
“!!”
南歌一脸迷茫,看看碗里的角子,再看看若无其事的梅长苏,一下子就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崩溃状:
“老苏啊啊啊,你怎么咽了啊啊啊啊!!!快快快吐出来啊你给我!!”
梅长苏头一偏,躲开她的“魔爪”,右手从宽大的袖子里变戏法一样伸出来,里头躺了一枚铜钱。
“小南还是没变啊。”他笑眯眯道,手指夹着的铜钱灵活地跳到手背上,显然就是南歌叫吉婶包进去的那一枚。
南歌恨不得把这一枚铜钱给他真的喂下去,这都多少年了,这货恶劣的性子也是一点没变,居然还记得用假吃这一招。
一边晏大夫凉凉道:“你们两个,要不要看看飞流?”
两人扭头,看到飞流捂着牙眼泪汪汪,手边放一枚被咬扁了的铜钱。
南歌沉默片刻,指着那一枚可怜的铜钱问梅长苏:“老苏,咬扁的铜钱......还能算福气的......吧?”
......
......
吃完饭领压岁钱,飞流跟南歌同岁,都是苏宅里年纪最小的,所以收获了一圈的压岁钱,梅长苏更是很用心地包了个红包给飞流。
“飞流今年要乖,知道吗?”
梅长苏摸了摸飞流的头,飞流虽然不明白压岁钱能干什么,但也很认真配合地点点头,抱着红纸包跟黎纲炫耀去了。
南歌等飞流离开立刻坐下来,伸出手理直气壮道:“我的呢?!我的我的我的!”
梅长苏无辜地摊开手道:“我今年可就只准备了一个,那可怎么办呢?”
“?!你良心不会痛吗?!”南歌一脸震惊,痛心疾首道:“我为江左流过血,我为江左流过泪!不管不管,我的压岁钱呢?!”
梅长苏伸出手摁在她头上,看她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把刚刚那一枚铜钱递给她:“喏,我的‘福气’都给你。”
南歌冷哼一声:“一文钱就想打发我??怎么着也得几百几千两吧……”
但还是悄咪咪地把那一枚铜钱塞进了袖子,反手把自己刚刚吃出来的铜钱拍在梅长苏掌心:
“那我的‘福气’也给你,你看我这么幸运,就说明我是世界上‘福气’最多的人,跟我交换你不亏!”
梅长苏愣住了,藏在衣服里捏着红包的那只手慢慢收了回去,盯着这一枚交换的铜钱看了许久,才扯出一个笑道:“那你可亏大了。”
南歌绽开一个大大的笑,眼里的光热烈至极,就如她身上的红色一般耀眼:
“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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