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霜裂

穗禾竟会施琉璃净火！

花界的小屋漆黑一片，那蜷在榻上的女子安安静静的，看似睡着了一般，却又的确清醒地睁着眼。

这天下会施此术者，仅荼姚与旭凤而已，穗禾又是从哪儿得来这净火？

“傻儿子…我呕心沥血帮你，一切为你筹谋，一切都为了你。你居然，居然相信这个女人！”

那日因怀疑误杀旭凤，她心神不稳，荼姚的话也并未记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倒也不是无迹可查。

是她，一定是她！

六界之内，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要怪就怪你自己，明明和润玉有婚约，却总是来纠缠旭凤，让我不得不想尽办法拆散你们，”她只听那孔雀神气道:“这么说来，杀害你爹爹的，不正是你吗？”

“是我害死了爹爹…”愧疚和悔意袭上心头，便再也难消去:“若是，若是…”

若是那时她修为强上一些，爹爹也不会损耗半生修为，为她铸玄翊圣冰。

若是那时听爹爹的话，他和临秀姨也不会白白枉死。

一切的因竟都是自己。

爹爹，孩儿错了。

爹爹，孩儿想你了，您在哪里啊？

……

朝阳初升，轻柔地将那屋内的一团素白唤醒。

雷电之声乍响，真灵处的六瓣霜花突然异动了起来。

“锦觅，不好了不好了，”连翘惊慌地冲了进来:“我们花界的花全都不见了！”

“春华秋实！”锦觅抚了抚心口，连鞋履也忘记穿，便欣喜地下了地:“难道凤凰想通了？”

心中既是期盼又是紧张，便运起十二分的灵力飞到了魔界。

平日里阴沉黑暗的魔界，此时繁花似锦，就连忘川之岸，都尽是仙草的灵光。

而岸边的一对男女，皆是暗色，可于锦觅而言却是那般的刺眼。

便是那最烈的玄穹之光也不过如此。

“凤凰，你为何…”

你为何用我的真身取悦那个蛇蝎女子？

那男子掌中的暗色花朵，不正是她送他的凤凰花吗？

“锦觅，春华秋实美不胜收，”旭凤将那花送给了怀中的女人，笑容是那样的温柔:“难为你费尽心机骗取我的感情和信任，去帮润玉登帝。”

我是冬日霜雪，你是夏日炽阳，可如今，四季再难齐全了吗？

“喜欢吗？”

“喜欢。”

“穗禾，下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我们把婚礼办了吧。”

忘川河畔的两人互诉情意，只留那摇摇欲坠的浅淡身影。

原来自己始终不过是第三者而已。

素衣仙子怆然转身，却被那男子叫住。

“水神所赠，却非凡品，”那霜瓣做的玉佩触手温凉，却又寒意透骨:“如今物尽其用，该物归原主了。”

“凤凰！”那声音透着无助和绝望，又泣着泪和悔意:“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蹒跚的男子脚步一顿，却并未转身。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临死之前，水神赠我的两个字。”

从未。

“旭凤至今奉为金科玉律，铭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不是的，不是的！”锦觅不断地摇头，急急上前一步，含泪解释道:“我自幼便服了陨丹，断情绝爱，我那时候并不知道爱是什么。”

“陨丹？这个物件编得好生别致，”旭凤暗自抹了泪，笑转过身，细细地瞧着那看似柔弱，却又能狠心杀了他的女子:“若今后水神再说一句爱我之谬言，我便杀了你。”

说罢脸上泛起了冷意:“说一次，剐一次。”

那背影决然冰冷，一丝曾经的炽烈都无，冰得她的都心颤颤地痛了起来。

如此，凤凰，你原来已经不爱我了吗？

握着玉佩的手渐渐收紧，暗色汨汨流出，真身极痛，却并无心痛之一二。

单薄的素纱木然飘荡，灰黑的天地逐渐模糊。女子伤心不已，却未曾注意到身后的繁花已化作流光，一缕一缕地汇拢于手中的霜瓣，最后竟聚作幽绿的光团，没入了她的身体。

“觅儿。”

温和的水气裹住周身，本是冰冷的身子也稍缓了缓。

“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忘不掉他。但你们已经回不去了，别再去找他了。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回应他的是断断续续的啜泣。

身后那人叹了一息，又紧了紧胳膊。

“我有什么资格来劝你呢？”润玉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是与你一样，两个傻子…”

两个素白的身影交相重叠，竟是那般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