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泪覆霜,打湿了沉睡男子的眼。
分明那样张扬的肆意,不过数年,年少时的一切化成了烟尘,一支冰凌,他送了命,她丢了心。
是下降头。
凤凰,我约摸是中了你施的降头术了。
我对不起你,我也再无颜面对你了。
洞外响动,羽衣将至,薄雾慌忙幻作一只灵蝶,悄无声息地飞离了此处。
此时,虞渊深处骤然一声尖锐的凤鸣,神火冲天而起,将魔界上空照得通红明亮。
凤凰……
竭力忍着元神处的痛楚,锦觅脱力地靠着石壁,费力仰头,便看到了漆黑之中的一片光亮。
希望,希望你还能如从前一般,做那个耀眼张扬的火神。
我不能再陪你了。
……
“我知道,你终于救活了他,”润玉叹了一息,心疼地触了触那苍白干裂的唇:“你赢了。”
“可满意了?”
从未如此挫败过,即使过去所受的再多坎坷,于他不过是磨刀之石,可恰恰在情之一事上,他第一次生出了无力之感来。
觅儿啊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润玉满腹心事,隐约似乎听到了榻上人的胡话。
“对不起。”
莫不是…
润玉心中一动,连忙俯身细听。
昏睡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落了泪,嘴唇翕动,开口却是——
“凤凰,对不起。”
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滚入鬓角,如入秋的花朵,眼看着她枯败,却又无计可施。
旭,凤。
润玉神色一厉,眼里的恨意便如雨后野草般,肆意地疯长起来。
旭凤,若是你死了,若是你死了……
疯狂的念头一旦燃起,便愈加不可收拾起来。
谁也不能抢走他的觅儿!
……
“来人!”
天帝大喝一声,殿内便有无数天兵冲将进来。
“旭凤擅闯先贤殿,其罪当诛,给我拿下!”
那些天兵尚未动手,便听到了一声娇叱。
“住手!”
锦觅奔入内殿,越过重重包围,一眼便看到了那挺拔的暗色身影。
“都别过来!”
那青衣仙子挡在天帝与火神之间,眼底泛着红意。
不要。
锦觅冲天帝摇了摇头,眼里尽是祈求。
“觅儿…”
为何她总站在旭凤的一边?
看着那柔弱却又固执的背影,似有什么极酸极涩的物什冲入齿间,天帝咬紧牙关,目中闪过浓烈的不甘,却还是住了手。
见天帝止了动作,锦觅转过身,决然道:“当初杀你的人是我,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吧!”
旭凤看着挡在眼前的女子,只觉恍如隔世。
昔日的一幕幕冲入心间,于他来说,却是莫大的讽刺和嘲弄。
这天界竟是如此的陌生,就连她也这般…
让他害怕。
“水神对天帝果真情深,竟以性命相护。”
那目光如刀如剑,旭凤冷嗤一声,轻笑着戳穿了她的难堪。
“只是不知,天帝是否对水神也一般深情?”
不是的。
嘴里的苦意一层又一层地袭来,锦觅无措地退了几步,呜咽摇头。
“快走…快走啊!”
如此假惺惺,真以为他旭凤是傻子吗?
“水神是戏看多了吧,护着天帝,也不忘在我面前卖个好。”
男子的声音很轻很缓,一字一句,凌迟一般地清晰:“今日是演得哪一出啊,七擒七纵吗?”
不是的,不是的!
“我求求你了,走啊!”
声嘶力竭中,颈项处一热,那刻着凤纹的剑身便架在了眼前。
“觅儿!”
天帝一惊,手中的赤霄蓦然攥紧。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脖颈处被灼热的灵力烫得生痛,那仙子的声中便带了些嘶哑。
一切都是她的错,不能再牵累无辜了。
“我们的树,死了。”
长剑收起,灼息便冷了下来。
是啊,栖梧宫的凤凰树,死了,凤凰花,也尽数败落了。
“给我追!”
锦觅猛然惊醒,拽住了即将擦身而过的男子。
“放过他,陛下,我求求你,放过他,好吗?”
第一次这般求他,这样卑微,这样狼狈,却是为了那人。
润玉终于动了怒。
夺妻之恨,他凭什么放了他?
“天帝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将那被扯皱了的袖抽出,天帝转身欲走。
“你若不放过他,我今日便死在这里。”
层层凉意萦身,那注入先水神半生灵力的翊圣玄冰便扎入了青衫。
浓稠的精血自刀刃滴下,在地上迸溅起了无数小点儿,眼前轰鸣一片,她知道,她在逼他,以己为质。
她能为他做的,怕也只有这些了吧。
生不能同居,死亦不能同穴。
同日也好…
“觅儿!”
天帝转身,却见眼前血红一片,被惊得怒气一滞,慌忙改了口。
“你停手,我,我答应你。”
水蓝色的冰刃坠地,沾在其上的精血也逸散开来。
“觅儿…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