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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就不信了(三)

匿迹,非惘

严逸和红烧肉小姐的关系很像出租车,看似两情相悦,却压根不是恋人。严逸就像自愿停车等她随叫随到的2B司机,红烧肉小姐则像上了出租车却不去目的地的2B乘客。

两人保持友达至上恋人未满的危险关系长达五年。红烧肉小姐,公司金牌经纪人,身高一米五的“矮冷”女强人,以“我喜欢”作为人生座右铭,每天昼伏夜出做PPT谈合作。严逸进了公司后就和她成了主仆关系,严逸就是一个爱吃土豆长得还没土豆可爱的小跟班,帮她扛过摄像机,做过情感节目的托儿,现在在这家公司做宣传。严逸皮肤黝黑,现在看着挺有艺术气息,实则直男癌重度患者,当时没什么大理想,“普通”是他唯一标签。如果说红烧肉小姐在女人堆里能靠她的小个子大光芒成为亮点,那严逸丢到人群里就是用来衬托其他男人的。

那几年红烧肉小姐桃花不断,且都是些名门才子之流,她对有才华的男人没有抵抗力,最后一次恋情更是场异地恋,对方是一个做电影美术设计的台湾人,标准高帅富台球打得也好,美中不足就是洁癖太严重,红烧肉小姐饱受非人折磨,每天连根头发丝都保护得小心翼翼,生怕掉在床上被他全身心嫌弃。

为此严逸常莫名接到红烧肉小姐的求救电话,说台湾人突然来北京,但她人不在,要他半个小时内去她家救援,换床单被套打扫卫生。严逸唏嘘觉得她这是何必呢,爱到没了自我,红烧肉小姐就呛他的零经验爱情史,说他不懂,若是求一个玩伴,撩拨孤单的人,那尽管敷衍,但若是求得长久共眠,就必须为对方妥协。

严逸不以为然,若是情深挚爱哪需要为对方改变。

果然,红烧肉小姐还是落了单,台湾人选了一个大胸锥子脸出轨,失恋当晚红烧肉小姐抡着酒瓶大骂男人都一个熊样,然后向严逸的家投放了一枚原子弹,乱到一个惨不忍睹。她抹着眼泪吼,“我要吃肉!老娘跟台湾人吃了三个月的素!我要红烧肉!”严逸真的给她叫来好几份红烧肉,两人神经质地开始比赛吃肉,吃到严逸油光满面抱着马桶狂吐时,红烧肉小姐才收回眼泪,用她惯常的台词为第N次失恋做了个收尾——“好了,我要去做PPT了。”

红烧肉小姐不知道,这次失恋成为她漫长水逆的开端。

这天严逸如常接到西红柿小姐的电话,说有个歌的版权费急着付,先让他垫二十万,严逸积蓄不多,红烧肉小姐面前没有咬牙考虑这件事。二十万转过去的第二天,红烧肉小姐又问他还有多少钱,严逸说五万,红烧肉小姐压低声音,“给我。”“那是我娶老婆的!”严逸委屈道。“你就当暂时娶了我!”红烧肉小姐撂下狠话。没过几天,红烧肉小姐又来了电话,严逸这才彻底生疑,逼她说实话。红烧肉小姐煞有介事地强调三遍让他必须保密,然后说,我在配合警察局缉拿犯罪团伙,他们以我名义洗钱!严逸一道晴天霹雳,妈蛋,你被诈骗了。

后来两人上警局报案,面对一百万巨额诈骗数目警察也目瞪口呆。严逸倒是能理解她,在那些精明的老人和智商感人的年轻人面前,一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要动你户头里的钱,一定会比谁都警惕,也只有红烧肉小姐,会在一步步圈套里让正义感胜过理智,以老娘会处理好一切的姿态为民除害。

这一百万是红烧肉小姐这些年辛苦的全部积蓄,通过这件事,她无比后悔,后悔之前在米兰的时候没多买几个包。

没有意外地,红烧肉小姐直接搬去了严逸家。起初还有点痛定思痛的决心,吃煎饺倒个醋都学会省着点,几天过去立刻打回原形,水果一叫就是一百多块的,吃不完就扔掉。她骨子里压根就没钱的概念,只为喜欢的东西拼命。

别看严逸平时愣,但照顾起人来非常细心,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红烧肉小姐,自己买了张沙发床在衣帽间睡,冰箱里准备了红烧肉小姐最爱的抹茶冰淇淋,鸭脖配苏打水,每天会准时一个微信问她晚上回不回去吃饭,就连红烧肉小姐上厕所喜欢开着门大声聊天,他也都忍耐着配合。

严逸常说,最好不要让你那些男友看到你这个样子。红烧肉小姐腹诽,他们没这个运气。

严逸家有一猫一狗,折耳猫叫小白脸,萨摩耶叫小师妹。红烧肉小姐怕猫,每次都特别幼稚地故意在小白脸面前表现自己有多爱小师妹,抱着它自拍,给它吃香喝辣的,小白脸也不是省油的灯,经常跳到她身上吓她,为此闹过不少次人猫大战。

这天红烧肉小姐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说是她领导,让她去办公室一趟,红烧肉小姐神经一紧认定是个骗子,一口一个老娘用生命问候了对方全家。结果那人真的是她领导,还是不常来公司的那个大股东。领导本来要给她加薪,最后直接劈头盖脸给她骂了回去,不仅埋汰她的感情史,还直戳她被骗一百万的痛处,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病给她放几天假,红烧肉小姐自尊心强性子倔,直接撂摊子说免了,我给你放一辈子假。

丢了工作的红烧肉小姐回到家就蹲在厕所里,门开着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抱怨,突然小白脸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跳到她腿上。红烧肉小姐吓得把它甩开呵斥了一声,小白脸抖了下身子就跑了。

谁也不会想到,那天是红烧肉小姐最后一次见到小白脸。

窗户虚掩着,没人知道小白脸为什么会从九楼掉下去。后来严逸抹着泪把它葬在楼下的枯树旁,小师妹趴在一边心痛得嗷嗷叫。红烧肉小姐躲在屋里靠听歌转移注意,却被严逸一把扯掉耳机,红着眼说,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那天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吵得最厉害的一次。不是因为小白脸的死,而是好像注定了这是一场必须吵的架,两人仿佛握着手术刀开始不断剖析这些年来对方的好与坏,所有的不对等与不甘心最终被冲动围堵,说出那些不适合的话。

红烧肉小姐搬出严逸的公寓,想说的话尽管都在喉咙里,最后还是被沉默吞噬,两人自此断了联系,再遇见时隔一年之久。

气温降至零下的首尔,年轻人聚集在热闹的弘益大学周边等待跨年。人群中有几个可爱的抱抱团女生举着“Free Hugs”的牌子跟陌生人拥抱,严逸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挤到其中一个女的身边,那个女生抱着牌子转过身,没想到是红烧肉小姐。

“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好奇,就借它过来玩玩。”红烧肉小姐边说边指着木板掩饰尴尬。严逸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沉吟半晌说:“抱你的人那么多,你还需要啊。”“挺需要的,小白脸走了后,每天都需要。”红烧肉小姐喃喃道。然后严逸抱得更紧了。

临近零点倒数,弘大附近的地下酒吧连门口都排满了人,严逸和红烧肉小姐缩在大衣里,四处找地方落脚。最后在路上行人开始喊数字倒数时,他们躲在一个小酒馆门口,几个黄发老外吆喝着点燃了属于那一年的烟火。

最后他们去了一家烤肉店,两人把自己灌醉,开始聊起过去。严逸说了好多红烧肉小姐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羞赧地把烤好的土豆片一股脑塞到严逸嘴里,嚷嚷着,你差不多得了。

“什么叫差不多得了?”严逸突然语气变得严肃,“唱歌唱到一半,我对自己说差不多得了,于是我按下切歌键;俯卧撑做到八十个实在累得不行,我对自己说,差不多得了,于是我站起来去喝水;为自己拼过几次,我对自己说,差不多得了,于是我过了二十多年平凡日子;可是,爱你这么久,我怎么对自己说,差不多得了。”

红烧肉小姐无力招架,仰头喝了整一杯酒,骂他,“你是傻×吗?”

故事的结局他们还是好上了。

故事好像有点扯,他们这关系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但其实,日子都是处出来的,我们流浪于时光的荒野,每个人都像拾荒者,寻寻觅觅,挑挑拣拣。我们行得匆忙,时光走得苍翠。一边囫囵吞枣,一边大肆丢弃,等到来日所剩无几,竟然不曾记得时光本真的滋味。年少的时光一遍一遍的重演着痛苦,你在回忆里仔细回想她的眉眼,那些苦涩的记忆把整个人扔回到过去,好像时光从未走远, 而现实上,大家都不再天真。哪怕在遇见,或许连回忆里最爱去的那家小店都不复存在,在你的故事里,我看到了固执,或许也看到了相似的自己。

顾七七那天夜里说:“那天见面,也在下雨呢”。

“以后还见面吗”?

“不了……CD终于能送给你了,但是应该也放不了了,我先走了,再见”。顾七七疾步向机场走去,她的目光像在躲避什么,没走几步她便跑起来,有一股热流从脸上滑进脖子里,她想,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她肆无忌惮地狂奔着,好像又找到了最初那个在冬日里吃冰棍的傻姑娘,那个说要跑过太阳的傻姑娘……

灯光下把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个人在雨里站了一夜,没有去为前面的那个人撑伞,他没能追上她的步伐。

为什么两个人见面总是用眼泪含蓄问暖?你有没有这样用力地爱过一个人?你对她言听计从,你对她千依百顺,你的卑微在尘埃里开出了花,又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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