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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就不信了(二)

匿迹,非惘

不属于我的,宁愿作废也不愿拾起。

不是真心给的,我不稀罕。

一段路,走了很久;一件事,想了很久。

一种活法,一份心情,都是自己选的。

放下过去,给心腾一处空间。

“七,这盘CD那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扔了”。解一拿着鸡毛掸子,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他又开始掸床头,碰的咯吱咯吱响,顾七七不耐烦的把被子拉过来遮住脸,怕被那灰尘呛到。这颇有点儿《城南旧事》的味道了,只不过英子成了御姐,宋妈成了一个男的。

“哪张CD啊”?顾七七翻了个身问。

“好像是周杰伦的《八度空间》,这么旧了应该也放不了了”。

“你别扔,给我”。顾七七一下就掀被子蹦起来,大早上像打了鸡血似的。

“你在哪儿找到的”?顾七七一把把光盘抢过来,打开盒子一看,封面上的字都磨得看不清了,还好光盘没有弄坏。顾七七不常买CD来听,这盘,应该是她原本打算送给严逸的《八度空间》,一直被压在箱子底下,顾七七都忘得差不多了。

顾七七想,严逸应该还在医院的吧,这么久了,死浑蛋干嘛还要让我想起你……

“解一……我可能要再回去一次,有些东西解不开的话,谁都会愧疚一辈子”。顾七七说完沉默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的确很让人为难。

许久,解一终于开口了,“放下过去,让心归零”。

顾七七换了身卫衣,穿了一双皮鞋就出门了,外面下了一晚的雨还没有停,她又忘了带伞了。招手拦了一辆车到机场,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孜孜不倦。

到小城的人通常很少,所以机票总是不那么打挤的,几个小时后,顾七七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好像觉得自己是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可以重来。

向医院的护士询问,严逸还住在医院,还是老病房。顾七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本想待一会把CD放下就走,结果她推开门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玩游戏的声音,赢得的金币落得那叫一个响。

“严逸”。

“顾……七七,你怎么来啦”?严逸吓得敢紧把手机声音关了,只落得满脸通红,可能是房间里太闷了吧。

严逸其实去年就醒过来了,医生说这个病历简直堪称奇迹,严逸说自己没事可以回家了,但是医生死活都不让他走,说要多留院观察一阵子,不然出了问题谁都付不起责任。

“我就来看看你,看你好点没。对了,当时说要送给你光盘,结果这么久了都忘了给你,今天终于能送给你了,以后都不能再忘了”。顾七七的脸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暖气热的。

严逸的眼睛里好像有东西在闪光,他颤抖着手接过光盘,说:“这个光盘我一直没忘,因为它总是能提醒我,萍水相逢的感情,都是那么的鲜活”。

“能喝酒吗?陪我去吧,想吃牛肉面吗”?顾七七笑着问,她的鼻涕已经流出来了。

小城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冷。窗外是能哈出白色的严寒,屋内却充满温暖的空气。两人在面馆里举着手机,拍着彼此微醺的模样,抑或互相询问“你现在还好吗”,喧闹的声音和漂浮着的烟草味道混合在一起,还有啤酒沫的香气。

从面馆出来,夜已经不知不觉中悄然落下帷幕。散乱的几颗疏星,不耐烦地洒下些许微弱的光。街灯映下来,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橙黄色的暖光,漂亮得不那么真实。

“你……高考后是怎么过来的”?顾七七是想了好久才鼓足了勇气说出口的,她把手揣进兜里,感觉有一股暖气瞬间包裹住了手心。

严逸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北漂。

起初严逸找了个咖啡厅的工作,做起了服务员。那段时光也真是他人生中最闲散的一段光阴,由于打工的咖啡馆开在北京一个尚未开发的老胡同深处,每天进来的人寥寥无几,服务员只有他一个。老板在的时候,严逸就站在柜台旁擦大大小小的玻璃杯子,老板不在,他就跟客人聊天,跟老外说中文,求厨子给做份小甜点,偶尔美女进店,他还可以大大方方地请一杯柠檬水,日子如此似水流长。

一个月后,爸爸没忍住来北京找他,在他的想象中,严逸应该以泪洗面面黄肌瘦,乖乖认错,跟爸爸回家准备复读高考,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养得油光满面气色好。这次爸爸看到他活得很好,终于妥协了。

得到了父母的允许,严逸开始了“合法”的北漂生活。每天坐地铁四处面试,没有面试的时候也喜欢去地铁里坐着。看来来往往匆忙路过的人,那时候的地铁,两块钱不用出站,就能一直观察这个亲切又陌生的世界。他也喜欢站在站台旁边,闭着眼去感受巨大的轰隆声中列车开来和开走。他喜欢感受那阵迎面而来的强烈的风,那声音和着风,是可以碾碎很多心头的思绪的。

没多久严逸就找到一份新工作,在此之前,他漫长的实习期没有工资,他只好跟朋友挤在东四环的一栋老楼里。老楼的周围被拆得一片狼藉,房东之所以便宜租给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一起跟拆迁队作战。

终于有一天,房东拿到合适的赔偿款,让他们在一周之内收拾东西走人,一周内房子就会拆,不过他俩也找到了新的房子,准备好搬家了。然而就在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大包小包的搬下楼准备叫车搬家的时候,新房东打电话说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这房子不能租给他们了。

你看,有时候现实就是比电视剧的剧情还要波澜起伏。

那天他就跟朋友找了家洗浴中心,把全部行李寄存好,买了张门票就进去了,那是90块钱一个人的通票,只要不出来,就可以一直呆在里面,严逸说那个周末他们就泡在洗浴中心,其余时间就在里面慢慢打发时间,吃饭靠早上的一顿自助早餐。到了周一,严逸就去公司上班,等到晚上下班时偷偷躲在公司的会议室睡觉。

严逸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会议室的木头圆桌在冬天是冰凉而坚硬的,不会忘记有几个晚上是生生被冻醒的,醒来直接就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嚎啕大哭,不会忘记每天早上是公司的保洁阿姨叫他起床,两个人一起到公司的洗手间,阿姨清洗拖把,他洗脸刷牙。

过这样的日子,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单纯因为找房需要一段时间,而住酒店成本太高,大概两个星期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新房子,不大却很干净,最重要的是不需要跟任何拆迁大队的人吵架。

就是因为他被老板误认为是每天最后一个走,早上第一个来,而获得到了赞赏,再加上平时干得不错,严逸被提前录用了,承诺只要他拿到毕业证就立刻入职。那天他哭着喝了很多酒,这是他来北京后第一次喝醉。拿到梦寐以求的公司的工牌时,他开心得像找到了女朋友,别人都嗤之以鼻不想戴的牌子,在他眼里,是一定要正面朝外端端正正地戴在胸前的,像极了刚当上少先队员的小孩子。

说到哭,细数起来,他一共也没哭过几次。

也从没跟家人说过,被领导骂到狗血喷头的时候,爸爸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立马就能编出自己用无敌的创意和智慧让人臣服脚下,让主编噙着眼泪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他来到公司的弥天大谎。

他在北京露宿街头的时候没有哭,被朋友骗的一无所有的时候没有哭,工作被骂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没有哭,生病只有自己扛,翻遍电话本没有人可以求助的时候没有哭,他从来都只是长长地呼一口气,告诉自己:别折腾了,没用。

他说他真的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自己了,以前的自己没饭吃,宁愿矫情病,饿着哭,而现在的自己宁愿忍受着身体的不适也要想办法找出钱,买了饭填饱肚子。以前的自己喜欢在巨大的音乐声里一边喝酒一边笑,而现在难得的休息日里只喜欢拉上窗帘,最好全世界谁都不要来打扰,连电脑排气扇的声音都能让他焦虑得心跳加速。以前的自己哭天喊地地说了多少遍一定要在下个生日前找到女朋友,而现在觉得,没有合适的恋爱,最好多情的人都不要问津,肯等待才能在将来遇见对的人。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北京,当时行囊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双肩包,从父母的安乐窝里逃出来,满满的新奇与忐忑。那天,他就像没头苍蝇般在西客站转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羞涩得不敢问路,根本不知道看指示牌,只好一遍遍兜圈子,直到来接他的朋友一把抓住他,噙着眼泪的眼睛撞上朋友的灿烂笑脸,刹那间产生了莫名的安全感。

他说:“我不孤独对吗,有人来接我,有人在找我对吗”?那种欣喜无法言说。

而现在,一个人出差是他的家常便饭,拎着行李箱轻车熟路去车站,没有人接送,就插上耳机让音乐陪伴,逢年过节回不去家,就给自己煮一份速冻饺子或汤圆。他用自己的方式不断证明,其实一个人的日子也是可以过好的。

顾七七问他,“你有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姑娘”?这时天已经越来越冷了。

“有。你闻,今天的风真香”。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愿我们以后有酒有肉有姑娘,相遇离别都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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