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缠龙

应渊的指尖还沾着敖寸心的泪珠，那滴泪忽而化作莹蓝光点，顺着修罗纹路攀上他心口的转息轮。海底龙宫的珊瑚簌簌震颤，万千游鱼逆着暗流围拢成圆，将众人护在中央。

应渊仰头望着云层中垂落的金色锁链，忽然笑出声来。他右手指甲深深掐进心口，竟生生将转息轮从血肉中挖出，暗红纹路寸寸断裂时溅起的金血染透了敖寸心的裙裾，"舅舅，你可还记得当年瑶池畔，你教我习字时说过的话？"

天帝法相微微晃动，云层中垂落的锁链停滞了一瞬，似乎是内心深处对这个外甥最后的怜惜，只是在下一瞬间重新变得坚定，金色锁链直刺而下，穿过应渊肩膀。转息轮突然迸发出华光，应渊在金光中踏浪而起，被锁链穿透的肩胛骨里不断逸散出灿金神血，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抬眼看着云端之上高高在上的天帝。

他还记得自己年幼时候，和舅舅也曾经有过一段温馨的时光。那时候舅舅看着自己的眼神虽然悲伤，却也会将他抱起来，透过众生镜观看人间的景象，教导自己长大之后要心怀万物，要庇佑苍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天帝站在云端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外甥，听到应渊说起年少时候也是久违生出了一丝柔软，对于这个唯一的亲人，他要是花费过心思的，吸取了她母亲身死的教训，天帝从一开始就在教导应渊无情道，希望他成就天命，永远不会困在情爱之中，做天地永恒的真身不好吗？他不明白，这个外甥只不过是去了一趟人间历劫，为什么忽然无情道就有了破碎的迹象，还是因为一个原本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命数之中的龙女。

瑶池宴饮的幻影在锁链金光中流转，天帝的声音裹着雷鸣传来："朕教你的第一笔，是'天'字。"

"错了舅舅。"应渊染血的指尖在空中虚划，金血凝成的"人"字穿透层层法相，"您教我写的是人字——天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惟愿众生安。"

应渊指尖的转息轮发出悲鸣。天帝的法相虚影垂眸看着被金链束缚的李莲花，眼底竟泛起慈爱："你从出生便开始斩断尘缘修无情道，为何此刻又要贪恋红尘，忤逆天命？"

敖寸心怔怔望着李莲花眉心的金纹，那本该是太上忘情的神印，此刻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李莲花突然握住她手腕，神印碎片割破掌心："天帝舅舅总说修成无情道才能护佑苍生，天道无情方能至公。可我看着那些效仿我斩情断欲的神君——"转息轮映出天界景象，那些都是应渊在曾经的轮回之中亲眼所见到的，月老殿的红线化作灰烬，司命殿的命簿正在自焚，"他们连人间祈愿都懒得垂听，这就是舅舅要的太平？"

天帝法相突然震动，东海掀起万丈惊涛。敖颰的龙尾卷住即将坠入归墟的角丽谯，龙睛却死死盯着转息轮里的画面——被铁链锁在瑶池的敖丙正在剐龙台上挣扎，而执刑的天将额间都刻着无情道印。下一瞬间，镜子里闯进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是原本的发展之下，应该出现的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