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梦外）

“你该不会因为太崇拜你哥哥然后也想来个故意留空试卷吧？”文恩把她哥哥的光荣事迹在斯然和萧遥面前狠狠的炫耀了一通还不断感叹哥哥的勇敢和善良，还说自己果然没有崇拜错人之类的话云云。让萧遥不无担心的问她这个问题，文恩白了他一眼反问：“难道不行吗？”萧遥和斯然马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们难道不能想像一下，若干年之后的报纸有这样一个标题：两兄妹扎根山区支教桃李芬芳。”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双重吐嘈：“你以为是新闻联播哪！”

不过斯然还是很认真地跟她说：“你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男孩子跟女孩子还是不一样的。”萧遥也帮腔：“是啊，千万不能做。”

看着他们两个紧张兮兮的样子文恩不禁“噗嗤”的一下笑了出来接着夸张地摆了个鬼脸，那意思就是“你们被耍了”。萧遥他们才反应过来，“敢情你是在骗我们啊。”

“不骗你们骗谁！”文恩笑了好一会才正经下来平静地说：“我是很崇拜我哥哥我觉得他好了不起，可是崇拜一个人不一定就要成为那样的人，而且他那样做是想自己做一回主而对我来说考上重点大学也是我自己做的主。”

“你说得对。”斯然很赞同。

“至于他到山区去支教那也是他的选择，我不会去但也并不可以说明我就不可以做其它有意义的事。”

“没错。”萧遥和斯然异口同声。

文恩遵守着和哥哥的约定没有把他真正的缘由透露给爸爸妈妈，而因为这件事出现的一系列的风波也终于随着哥哥再去起程去云南而尘埃落定。不过这件事给文恩他们几个造成的冲击还是不少的，最起码他们对高考和梦想这回事有了更加清楚的或理智或冲动的认知。不但是文恩，就连萧遥和斯然也对文宁产生了崇拜，这崇拜和梦想有关与他所做的一切无关。

文恩的爸爸和妈妈还是跟中国的传统的父母一样有个通病——口硬心软症。嘴上说不管文宁连学费也不给了，到最后还不是把钱送到他手上的。只是爸爸也跟中国传统的父母一样的死要面子硬是不到机场去送机，所以是文恩和萧遥以及斯然去送的机。这样的场面无非就是叮嘱几句互道关心之类的，当然他们还免不了开个笑。只是大家的心境都有些许不同于以前。

从机场出来大家都没有说话，斯然的心思早已转移到那个聊天的网友身上。他低着头用手机和那个人聊着天慢慢地他就落在了两个人的后面，文恩回过头来喊他他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追了上来。

“你最近很喜欢上网吗？连走路都在用手机上。”

面对文恩的疑惑斯然并不想告诉她自己在和网友聊天更加不会告诉她自己在网络中的另一个人谈恋爱何况萧遥还在身边。他很认真地认为这是自己一个人的空间，一个人的秘密，谁也不可以窥探，包括萧遥。而且黄智杰也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总是这样的见不得光。

“风带不走忧伤”他说的他的真名叫“黄智杰”。

或真？或假？不过斯然还是相信他了，或者用另一个说法：他已经被这个不知真假不知男女不知大小的网络那头的人给迷住了，不可自拔。特别是在那个人精心策划了一场在斯然看来很感动的电波表白行动之后。

那天窗外下着不紧不慢的雨，夜色似乎专门为了它变得温柔了些，黄色的街灯映着飘然而下的雨点，很美。斯然因为跟萧遥闹了点小矛盾心情很郁结，站在窗前看雨景出神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他，于是给他发短信：“我很无聊，你在干嘛？”很快就收到了回信：“我也是，无聊可以去登山。”斯然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自己明明跟他说过是住在市区哪里来的山可以登，而且现在是晚上不过他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反问：“那你现在是在登山吗？”

“没有，一个人登山没劲我要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当他累了我可以背着他登上山顶。”他写道。斯然看着手机显示的这一行字心底竟有种吃醋的声音在狠狠的咒骂那个可以让他背着的人，哪怕那个人或许根本不存在。因为这想法做怪斯然突然觉得自己于他而言有点多余，有种负罪感，所以便没有在回复他的短信把手机扔在一旁开始看电视，一遍又一遍地换频道装作不是理会手机心思却全在那上面。很久手机都没有再发出声响静静的躺在沙发窝里，冰冷又僵硬的样子让斯然猛然间厌恶起来。

果然，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斯然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关掉电视机去洗澡。

斯然把水流开到最大，平时柔软的水分子在水管里被用力地从小孔里挤出来瞬间变成了有力又锐利的一支支箭射得斯然有点疼，皮肤也很快红了。升腾起团团热气把瘦小的他紧紧的环绕起来，那些水滴下坠，在触及地面时破碎而后流淌，是忧伤的味道。他用力不去想却不得去想，什么是喜欢呢，他说不清楚，他想，别人也未必说得清楚。自己和萧遥是互相喜欢吗？自己是真的喜欢黄智杰了吗？斯然感受着残存的水从身上慢慢的流走，人像是被某个力量一丝一丝的抽空人变得无力。

斯然用力关掉阀门，水停了雾汽还在，整个浴室却很安静，很安静，心情平复了不少。

洗完出来斯然已经对收到短信完全没有了一丁点的期待，所以就没有急着去拿手机而是慢吞吞把头发吹干把衣服放好把房间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才拿起手机准备调响闹睡觉。谁曾想竟发现收到了两条短信，都是发自那个他一直在期待的号码。前一条短信的内容是“我愿意背着你去登山”后面一条的发送时间与上一条隔了三分钟内容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我也不奢望你会喜欢我，我只是知道我喜欢你并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在那一刹那，

真的只有短短的一刹那斯然刚刚要沉下的心潮被搅起了圈圈的波浪再无法回原。他努力让自己不那么不矜持却慢慢的笑出声来，那笑声甜得有点腻。他用力抑制着内心的欣喜，心却像是在撒满了粉嫩的花瓣的地上赤着脚跳舞一样快乐，如此反复，不知疲倦。幸福的感觉踏踏实实地从心底传来四散开去。斯然控制不住想要给他回个短信，连手都是颤抖的本来想打的字是：“我也喜欢你。”可是脑海在被狂喜攻占之后仍有一个角落存在清醒所以回给他的短信变成了：“我怕。”虽然只有两个字可是真的代表了千言万语，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对方会懂。

“不用怕，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彷徨可是慢慢的我相信自己也选择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我们可以的。”斯然很快便收到他的短信，就象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样。可是斯然可顾不得那么多,他可以这样说证明他懂，他真的懂。所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即便他们从未相见连照片也没有互相通过，可是那又如何。斯然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样子，而他也一样，这样就足够了。斯然是这样想的，因此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谢谢你，我觉得很幸福啊。”斯然看着他发过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没有再回复，而是对着手机小声地说道：“我也觉得很幸福！”

这天晚上斯然一个人在床上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萧遥陪伴的情况下睡得这样的香。

从那之后他和那个叫黄智杰的网友的交流就不在局限于在网上和手机短信了——他们偶尔会通一下电话。智杰的普通话跟绝大多数的广东人一样带着浓浓的口音，有时候会词不达意可是他的声音是真的好听而且语速刚，,听起来也不会觉得别扭。斯然甚至可以从电波那头传来的声音里可以听到那么一点淡淡的羞涩和拘谨，这无不让斯然觉得温馨。很快黄智杰的聊天工具个性签名就改成了“我又恋爱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斯然没有在意他用了“又”字。斯然的签名则改成了“甜蜜像是滴落在白色宣纸中的一点墨，在胸腔里一点一点蔓延，四散。”让周围的同学都猜不透他到底遇到了怎么样的好事，而文恩也同样以为是萧遥对斯然做了什么浪漫的事情。只有萧遥知道这与自己无关。斯然变了，变得开朗爱笑，变得乐观并充满活力。可是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即使这样，萧遥还是很高兴。

听到文恩问斯然最近怎么了萧遥只能扮得并不在乎地往前走耳朵和心思却在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可能是斯然一直都在他的思绪里很久都没有回答文恩的话，文恩直接走到他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在想什么？”

斯然才反应过来：“没，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

“你最近有点怪。”文恩疑惑的上下打量着他带着些玩笑的成分，可是她的眼神投在心中有鬼的斯然身上还是有杀伤力的斯然很快就不自然起来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见他这样萧遥赶紧帮他解围转移话题：“文恩你上次问我要的《高中物理难点详解》我找到了，明天拿去给你。”

“好。”文恩果然没再追问斯然她更关注的自然是学习了。斯然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偷着乐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萧遥往这边看，瞳孔深处带着的是担忧？悲伤？不解？

或许都有吧，可是斯然不想知道。

之后大家一起去逛了书店，一直到傍晚金黄的太阳踱着小步往城市的那一头沉下去时才回家。跟文恩分开之后斯然和萧遥两个人又沉默无言地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今天是星期六所以他们走的方向是斯然的家。可是斯然突然说：“对了，今天我爷爷奶奶从乡下过来了，你不用陪我了。”他刚刚想到跟黄智杰约好了今天晚上上网聊天。

“哦。”萧遥从喉咙里应了一声，无力得忧伤。这是这两年来第一次斯然主动说不用自己陪着过周六的夜晚，借口也是这样的笨拙，他也许忘了前两天才跟自己说爷爷奶奶旅游去了。

“那再见。”斯然说这话的时候不敢正视萧遥的眼，萧遥也还是木木地嗯了一下。看着斯然转身离去背影在城市的包裹下跳跃着远离，萧遥苦笑。

萧遥没有马上回家而去了篮球馆约了一帮球友打对抗赛。今晚的他无论拼抢、跑动都无比投入，无比凶狠，精力仿佛一下全冲了出来汗水在脸上随便流动把别人吓了一跳。一直到深夜球友们都回去了他还在一个人疯狂地投篮，最后一下因为体力不支倒了下去。萧遥干脆躺在地上，地板的温度冷得似针直刺入骨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盯着天花板上狂妄的灯光用力把球往上扔，篮球升到半空转着下落掉到地板上又弹了好几次才终于停了下来。

萧遥大叫了两声，眼角有冰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偷偷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