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番外五）

自蓝魏两人回到云深不知处后，没羞没躁的生活之余，魏无羡的一大人生乐趣，就是和蓝忘机一同带着小辈们去夜猎。

倒也不是魏无羡嫌弃云深的饭菜，到了成天只能往外跑才能活的地步，毕竟蓝忘机的水平摆在那里，这小灶开的频率，饿死谁都不可能饿到魏无羡，只不过，顶着一众小辈惊羡的目光，即使脸皮厚如他，也无法淡定如常的下筷子。

更何况夜猎在外，便没了云深不知处里四千余条令人头大的夯长家规的束缚，对于魏无羡来说更是吸引力非凡了。

又一次夜猎在外，回程的路上魏无羡刻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小辈们早已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便都很是上道的察觉到了魏无羡的昭然若揭的意图，纷纷向前多走了几步，硬是拉开了与两人的距离。

山下的彩衣镇热闹非凡一如往昔，魏无羡撑着船篙依稀记起似乎约莫二十年前，他也曾与蓝忘机这般泛舟河上。

彼时的他们还未知晓这世间的纷繁复杂，凭着一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少年意气，肆意张扬，横冲直撞。当然，横冲直撞的只有他就是了。

忽然很想吃枇杷。

魏无羡张望着，试图寻找当年那位好心送给他琵琶的姑娘。

无奈着记忆着实不太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记不起那姑娘的样貌。

魏无羡有些泄气，原来他还想着即使人世沉浮，几度经变，他总算是没有失约，带着蓝忘机来买枇杷。不过隔了那么长时间，那姑娘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了，魏无羡安慰自己道。

蓝忘机注意到身边的人不断地东张西望，好似在寻找着什么，便开口问他：“魏婴？”

“蓝湛，你们姑苏话里的哥哥是不是要叫哒哒？”骤然听到了蓝忘机的询问，恰好耳畔又传来软软糯糯的吴侬软语，魏无羡突然又想起当年的他好像问过蓝忘机会不会讲姑苏话。

换来当时还未褪去青涩的少年一句羞恼的无聊。

蓝忘机显然不知为什么魏无羡会问起这个，只当是魏无羡突然兴起又想出了什么好玩的，于是低低的嗯了声。

魏无羡点点头表示了解，有问道：“那，二哒哒，你小时候说的是姑苏话还是官话？”

“母亲曾教我与兄长姑苏方言，识字后，叔父授予官话，便极少再用了。”蓝忘机半掩在发丝里的耳朵渐渐染上粉色的烟霞。

“妳公子夜猎转来哉，个回阿肆要枇奤？”

“嗯，有劳。”

魏无羡站在一边，看着那妇人装枇杷，莫名觉得她的姿态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哪里带来的熟悉感，直到她将那两筐金黄饱满的果子装好后，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露出晚上一节红绳，魏无羡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他之前要找的那个赠予他琵琶的姑娘吗？

那妇人一头青丝挽起，别在脑后成一个灵巧的髻，歪歪斜斜的簪了朵浅蓝色的，已经有些蔫了的小花，倔强的散发着淡淡的香。衣着发饰净是嫁作人妇的模样，想来是顽皮的孩童，在晨起时插在母亲发间的。

鼻头一酸，魏无羡鲜少的感慨良多，对于常人，十余载倏忽而逝，昔日少女今已成人妇。而对于他来说，这十余年是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迷茫与彷徨。于蓝忘机，又何尝不是寻不到尽头的等待与折磨。

尘世无情，加之于彼时半大少年的，未免也太过残忍。

幸而老天开眼。他与蓝湛终究是跨过了万水千山，得以并肩而行。

繁华落尽，一朝回首，原来一直惦记着琵琶之约的，从来不止自己一人。

“蓝湛，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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