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红光悬在半空，像一滴凝固的血。\

密室里没有风，可那根断粉笔却轻轻滚了一下，从墙角滑到江北北的鞋边，停住。

她还跪着，额头抵在金钟仁的肩上，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臂环着她，冰冷、僵硬，却纹丝不动。她的手指蜷缩着，掌心压着铁盒，金属外壳贴着胸口，一下一下，随着心跳轻敲。

咚。\

咚。

不是输入密码，是确认活着。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总让她数自己的心跳：“一、二、三……别睡过去，北北，数下去。”\

那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睡。\

现在她懂了。\

一闭眼，记忆就被人偷走。

她猛地抬头，视线扫过黑板。那个“7”字已经彻底扭曲，变成一道锁链的残影，边缘还在缓缓融化，像蜡油滴落。粉笔灰浮在空中，细小的颗粒在红光里飘着，像一场不会落下的雪。

她张了张嘴，想喊出自己的名字。\

“江……”\

声音卡在喉咙里。\

“北……”\

后面是什么？\

她记不清了。

她低头看铁盒，屏幕黑着，可掌心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像是它也在呼吸。

“我忘了……”她终于说出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名字。”

话音落下，金钟仁的手臂忽然收紧。\

不是拥抱，更像是一种防御性的反应，肌肉绷紧，指节微微发白。\

他没看她，眼神依旧空茫，可那只抚在她衣角的拇指，却缓慢地、一下下地摩挲着布料，像是在确认某种触感。

江北北怔住。\

这个动作，她太熟了。\

小时候她做噩梦，躲在被窝里发抖，他就会这样坐在床边，一遍遍摩挲她的衣角，不说话，只是守着。\

后来她问：“你为什么总是碰我的衣服？”\

他答：“布料在动，说明你还活着。”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滚烫的，顺着脸颊滑下，滴在他手背上。

他猛地一颤。

像是电流窜过神经，从指尖一路烧到心脏。他的喉咙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声响，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江北北慢慢挣脱他的怀抱，手掌撑地，试图站起来。膝盖发软，试了两次才勉强撑起身体。她弯腰去捡铁盒，指尖刚碰到金属外壳，头痛突然炸开。

眼前一片白。

手术灯亮着。\

白大褂的人影在晃。\

针头刺入皮肤。\

一个女孩在哭，声音很小，带着颤抖：“我不想忘……求你们……”

“江北北。”\

有人叫她。

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额头全是冷汗。金钟仁正看着她，眼神依旧空白，可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虚虚地勾住她的手腕。

力道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却又异常坚定，不容挣脱。

他喉咙滚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怕。”

两个字。\

和刚才一样。\

可这一次，他的指尖在她脉搏上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数她的心跳。

江北北怔住。\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你说别怕……”她哽咽着，“可你现在才是最该怕的那个。”

她慢慢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起来。\

他踉跄了一下，身体还在抗拒行动指令，可脚步却一步步跟上。

走廊尽头传来电子音——“滴”。\

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红点亮起。

紧接着，机械女声响起，冷静无情：\

“JH-11，回收程序继续。目标：金钟仁。执行者：林小满。”

江北北浑身一僵。

林小满。\

她的闺蜜。\

她穿书后第一个信任的人。\

现在，成了系统的刀。

她猛地抓起铁盒，另一只手拽住金钟仁：“走！”

金钟仁被她拉着往前冲，脚步不稳，像是每一步都在与体内的程序对抗。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冷汗，可没有停下。

江北北冲向密室后窗。\

铁栏锈迹斑斑，玻璃早已碎裂，夜风灌进来，带着荒草和雨水的气息。她回头看了一眼金钟仁，咬牙：“抱紧我。”

话音未落，她已抱着铁盒纵身跃出。

风声撕扯耳膜。\

失重感瞬间袭来。\

她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护住铁盒，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金钟仁的胳膊。

砰——\

两人重重摔落在钟楼后方的荒草堆里，滚作一团。枯草划过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痛。她趴在地上喘息，胸口剧烈起伏，耳边全是风声和心跳。

金钟仁仰面躺着，眼神涣散，像是灵魂还没回到身体里。他的手还搭在她手臂上，指尖冰凉。

江北北撑起身子，想说话，却见他忽然抬手。

指尖轻轻抚上她眉骨。

那个动作。\

她看过无数次。\

小时候她摔倒，他这样擦；她发烧，他这样碰；她哭，他也这样，一句话不说，只是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湿意。

可现在，他不认识她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可他做了这个动作。

他的嘴角极轻一动，似笑非笑，像是穿透重重迷雾，终于认出了她。

江北北怔住。\

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问：“你……看见我了吗？”

他没有回答。\

可那只抚在她眉骨上的手，再也没松开。

铁盒突然震动。\

屏幕亮起蓝光，浮现新提示：\

【检测到双频共振，目标锁定——第七区倒计时重启：72:00:00】

江北北盯着那行字，心跳漏了一拍。\

双频共振。\

不是她一个人的心跳。\

是两个人的频率，在同一节奏下共鸣。

她低头看向金钟仁。\

他的眼睛依旧空茫，可胸膛的起伏，正一点点与她的呼吸同步。\

咚。\

咚。

像七年来，每一次在黑暗中伸手相握，每一次在绝望中不肯松开。

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她踮脚按下确认键，回头对母亲说：“我改了协议。我不让他忘了我。”\

那时候她不明白爱，只明白——\

如果有一天他忘了她，她一定要记得他。\

如果他不能再保护她，她就来守着他。

现在，她做到了。

她慢慢趴回他身边，额头抵在他肩上，轻声说：“别怕。”

这一次，换她说。

金钟仁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的手缓缓滑下，从她眉骨移到脸颊，指尖轻轻擦过泪痕，动作生涩，却温柔得让人心碎。

远处，钟楼顶层的窗户边，一道人影静静伫立。\

林小满站在那里，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支蓝色注射器。\

她的脸被阴影遮住，看不清表情。\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映在她脸上，像一道伤疤。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注射器，指尖轻轻摩挲针管，低声说：“系统指令……清除JH-11，回收BH-09。”\

可她的手，迟迟没有动。

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脖颈处一道淡青色的痕迹——那是她小时候，江北北送她的友谊手链留下的印子。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依旧冰冷，可声音却轻得像自言自语：“北北……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钟楼下，荒草丛中。\

江北北忽然察觉什么，猛地抬头。

夜空阴沉，乌云密布，可她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的抽泣。\

不是幻觉。\

是林小满的声音。

她想站起身，却被金钟仁一把拉住。\

他的力道很大，几乎是本能地将她往怀里带，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江北北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

不是回应，不是模仿，而是——\

阻止。

他在阻止她回去。\

他在害怕。

她忽然笑了，眼泪滑进嘴角，咸涩得像海风。\

“好。”她轻声说，“我不回去。”\

“我们一起去第七区。”\

“把一切都结束。”

金钟仁没说话。\

可他的手，慢慢抬起，指尖轻轻抚上她锁骨处的红痕。\

那里还在发烫，像是体内芯片在回应某种召唤。

铁盒再次震动。\

屏幕上浮现一张模糊的地图，旧校轮廓清晰可见，地下深处，标着“主机”。\

【路径已生成，建议立即行动】

江北北撑起身子，将铁盒贴紧胸口，轻声说：“走。”

金钟仁缓缓起身，脚步依旧不稳，可每一步都跟在她身后。\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她，哪怕只是指尖轻轻搭在她手腕上。

他们穿过荒草，走向远处漆黑的小路。\

夜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发。\

她没回头。\

可她知道，他就在后面。

一步，一步，踩在她心跳的节奏上。

身后，钟楼顶层的灯光突然熄灭。\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也消失了。\

只有那支蓝色注射器，静静躺在窗台上，针尖朝下，像是被遗弃的誓言。

林小满的身影早已不见。\

可江北北知道——\

她还在看着。\

她没有放弃。

她们都不会。

铁盒屏幕最后闪了一下：\

【双频共振持续检测中】\

【第七区倒计时：71:59:43】\

【目标：金钟仁——心跳同步度98.7%】

江北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金钟仁。\

他正望着她，眼神依旧空茫，可嘴角极轻一动，像是要笑。

她也笑了。\

“这次换我来爱你。”她轻声说，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七年前的自己听。

他没回答。\

可他的手，慢慢抬起，指尖轻轻抚上她眉骨。

再也没松开。

\[未完待续\] | \[本章完\]草叶上的露水浸透了她的袖口，凉意顺着皮肤爬上来。\

江北北没动，就那样跪在荒草里，望着金钟仁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呼吸已经平稳，胸口起伏的节奏和她越来越近，像两股水流终于汇入同一道河床。

风停了一瞬。\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嘶哑，短促，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她慢慢坐起，把铁盒抱进怀里。屏幕还亮着，蓝光映在她眼底，像沉在水里的火苗。倒计时跳动：**71:59:43**。\

不是从零开始，而是重启。\

系统没有放弃追杀，只是换了规则。

她低头看他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节发白，力道收得极紧，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这不像一个被程序控制的人会有的反应。\

更像是……濒死者抓住最后一根绳索。

“你还记得我吗？”她轻声问。\

没有期待回答。\

可他的手指动了一下，顺着她的脉搏，往上滑了半寸，停在腕内侧最薄的皮肤上。\

那里有一道旧伤疤，他自己留下的。七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用碎玻璃划开手腕，血滴在校服袖口，说：“如果忘了你，我就死。”

她没看见那道疤。\

但她感觉到了。\

他的指尖压在那里，像在确认某个早已刻进骨头的标记。

她忽然想笑，又忽然想哭。\

最后只是抬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我带你走。”她说，“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都带你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金钟仁猛地抽手。\

不是挣脱，而是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断骨头。他的身体绷成一张弓，额角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像是在对抗某种从内部撕扯他的东西。

她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呜咽，像野兽被困在铁笼里。\

他的眼睛睁到极致，瞳孔却缩成针尖，映不出光，也映不出她。

然后，他张嘴。\

不是说话。\

是吐出一口血。

暗红的血珠溅在她手背上，温热，黏稠。\

他整个人随之瘫软，倒回草堆，只剩那只手还死死扣着她，不肯松。

江北北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立刻俯身去探他鼻息，指尖触到他唇边的血，又迅速抹开，怕堵住呼吸。

“金钟仁！醒醒！”\

她摇他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撕裂般的急迫。

他没反应。\

可胸膛还在起伏，心跳还在，一下一下，撞着她的掌心。

她咬牙，一把将他拽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铁盒夹在腋下，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拖着他往草丛深处挪。泥土混着腐叶的气味扑面而来，她膝盖磨破了，渗出血，可不敢停。

十米。\

二十米。\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就好。

突然，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的音节。\

不是“别怕”了。\

是一个字——

“北。”

她浑身一震，动作僵住。

不是呼唤，不是呢喃，而是像从千斤重的冰层下硬挤出来的一个音，带着血丝，带着痛，带着某种死都不肯认输的执念。

她缓缓回头，看着他垂着头靠在她肩上的样子，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我在。”她哑着嗓子说，“我在。”

他没再说话。\

可那只搭在她腰侧的手，慢慢收紧，像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前方小路尽头，一道残破的围墙露出轮廓，砖缝里爬满藤蔓，铁门歪斜着，挂着半截锈锁。那是旧校后巷的入口，通往地下管网的检修道。地图上标的位置就在那里。

她刚要动身，忽然察觉头顶有异。

抬头——\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一缕，照在钟楼顶层的窗框上。

那支蓝色注射器还在原地，针尖朝下，像一根凝固的泪。\

可窗边的人影不见了。

她屏住呼吸。\

林小满没有走远。\

她只是换了个位置，在暗处看着。

她知道她们要去哪儿。\

但她没有出手。

为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落地，金钟仁突然剧烈抽搐。\

他整条右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夜空做出一个极其熟悉的动作——

握拳，再缓缓摊开，掌心向下，像是在按某个看不见的按钮。

江北北瞳孔骤缩。\

这个动作，她在七岁那年见过。\

母亲站在主机前，最后一次确认协议，就是这么做的。

而他是怎么学会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铁盒突然震动。\

屏幕闪出新提示：\

【检测到权限指令残留】\

【用户：JH-11，曾拥有第七区最高访问权】\

【警告：记忆封锁为强制覆盖，非自然遗忘】

她的手抖了。

金钟仁不是被洗脑了。\

他是被**覆盖**了。\

有人用系统权限，强行替换了他脑子里的一切。

所以他才会在无意识中做出那个动作。\

所以他才会在血里喊出她的名字。\

所以他在程序压制下，还能一次又一次地找到她、护住她。

因为他本来就是……那个能关掉系统的人。

她猛地抱住他，额头抵着他湿冷的鬓角，声音发颤：“你不是工具，你不是目标，你不是JH-11……你是金钟仁，是我七岁那年亲手绑住的人。”

他没睁眼。\

可他的嘴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远处，围墙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不是林小满。

是个男人的声音。

江北北立刻警觉，抓起铁盒就要起身，却见金钟仁突然抬手，一把按住她膝盖。

力道很轻。\

但意思明确——别动。

他缓缓转头，望向那片黑暗，空茫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某种近乎清醒的警惕。

然后，他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别信他。”

墙后沉默了几秒。\

接着，一只手举了起来，掌心朝外，示意无害。

李承焕从阴影里走出来，双手空着，脸上没有笑，也没有武器。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像是受了伤。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他站定在五米外，声音沙哑，“但我没骗你。第七区主机……确实能重启记忆。”

江北北没说话，只把金钟仁往身后拉了半寸。

李承焕看着她，眼神复杂：“可你也得明白一件事——一旦启动主机，所有被覆盖的记忆都会回流。包括他……亲眼看着你死的那次。”

风忽然大了。\

草叶翻飞，打在脸上，像谁在无声地扇耳光。

金钟仁的身体猛地一僵。

江北北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你说他看过我死？”

李承焕没回避她的目光：“第一次归档失败那天，你在他怀里断气。他抱着你坐了三天，直到系统强制拖走。”

她眼前一黑。

而金钟仁，已经抬起了手。\

这一次，不是按住她膝盖。

是指向李承焕。

指尖颤抖，却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刀。

铁盒屏幕再次闪烁：\

【双频共振持续检测中】\

【心跳同步度：98.9%】\

【警告：外部信号干扰增强，建议立即进入屏蔽区】

江北北盯着那行字，又看向金钟仁指向李承焕的手。

她终于明白。

他不是在攻击。\

他是在**保护**。

他知道这个人危险。\

哪怕记忆被删光，身体还记得。

她缓缓站起身，将铁盒贴紧胸口，另一只手牢牢握住金钟仁的手腕。

“我们走。”她说，“不跟任何人谈。”

金钟仁被她拉着站起来，脚步依旧虚浮，可每一步都踩在她身后，像一道不会离散的影子。

李承焕没动，也没再说话。\

只是看着他们走过那道破墙，消失在藤蔓深处。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抹熟悉的蓝色标签——\

和林小满手里那支注射器，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终于低声说出那句没敢当面说的话：\

“对不起……我也是被迫的。”

远处，旧校地下管网入口的铁盖悄然松动。\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