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医生坐在我床边不远的地方，就那样安静地凝视，吓了我一跳。而他已经看着我2个小时踢了9次被子，又帮我盖了9次被子。

他说：以后不要再睡在窗台，夜深会入风，容易感染风寒。然后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拿披肩给我裹上。看着他忙完这一系列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坦然。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我爸爸每天早晨催我起床去幼儿园的那种温暖。

我昨晚饿了一晚，一晚上肚子在叽叽咕咕叫。他说，下次出差之前，先给我做一个饼，挂我脖子上，饿了低头就吃。我想起昨晚和谷千下了一晚的五子棋，他听了我一晚的叽里咕噜的肚子叫，然后时不时让我去吃点东西，我的懒惰让我窝在窗台，宁愿挨饿，也一动不动。

医生靠近我，双手捧着我的脸，我脑海里突然有各种声音飞过：就是这样开始了吗？我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我有一天还是要真正成为他的女朋友的呀？不行。起码不是现在。该死。怎么办？电影里书本上不是有很多这种情形的急救方法吗？我怎么那么笨，现在要用什么方法？然后脑袋里飞过好多人，我的父母、H、奶奶、师兄、花花、万岁……难道没有人提供一点智慧吗？哇，我就这样惨遭“毒”手吗？要不要反击？

当然，我一切的恐惧和慌乱都没有发生。因为，他是医生，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谷千说，他才不要做正人君子，这种情况就要辣手摧花。听到他说这个词，真想打他一顿。把我当成什么人呢？生气。

昨晚临告别的时候，我问谷千：你这些天在干嘛？

他说：和你在一起啊，下五子棋啊。

我又问：你这些天在干嘛？

他说：小米，你是在问我吗？

我说：明天医生从广州回来了，我提前练习一下这些关心人的话。要学会做人家女朋友，不是吗？

他说：滚。别问我这些，我不回答。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是练习，我是真的想问谷千：你有没有想我？可是，他的一个“滚”让我停止了所有的勇气。也许，我们之间，有很多话，是需要烂在肚子里的。

医生把我抱到厨房，他给我做早餐。短短不到30秒的路程，那么熟悉的记忆从深海里浮出……

我在韩的公寓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是这样抱着我从房间到厨房，让我坐在吧台上，他会给我准备我喜欢的北京老酸奶，我一边吸得滋滋响，然后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那时候看他做饭，我会想起我的父亲。现在看医生为我做饭，我会想起韩。

我如同那只被打捞上来的沉船。时光如果能够倒退，这一刻，依旧栩栩如生，如同被凝固在时间里。韩，是你吗……那瞬间，我看到的医生，是韩。

你这些天在干嘛？我问医生。坐在吧台上喝酸奶。厨房是我特别喜欢的地方，而我大部分时光只坐在吧台上晃着腿喝酸奶、发呆。这个吧台，是我照着韩的公寓的那个记忆去做的，那段短暂的时光，成了我幸福深处永恒的记忆。

会诊的病人抢救过来了。这几天有没有按时吃饭？他问。

你有没有想我？我问。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脑海里出现的，居然是谷千，不是韩，也不是医生，我把自己吓了一跳。

米，这是你在说话吗？这不是你的风格呀。你是不是想我了？医生回头看了看我。

我常常很迷恋看男人在厨房做饭的身影，小时候都是爸爸做饭。爸爸说：米，爸爸做饭你要看着，长大后可以做给自己吃，你妈妈不会做饭，这点就很不好，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然后，妈妈就会接话：因为你把我照顾太好了，所以我不用照顾自己。

我曾经看过一段话，人别活得太幸福，否则连天都嫉妒。太幸福的人，要不英年早逝，要不红颜薄命。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我是女生，我的母亲没有教会我怎么做饭，也没有教会我怎么爱别人，她教会了我一身的古灵精怪和稀里糊涂。

没有，不想。我只是想练习一下一个未来的女朋友该学会的问话和关心。我回应他。扪心自问，我想吗？不想吗？脑海里偶尔飘过几个身影，就，没了。

这是……想，还是不想？

关于想念，谷千总是表达得万分自如。每次都是那样脱口而出：小米，我想你了。小米，你有没有想我啊？小米，说你也想我。

我从来说不出口“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感觉这些话很沉重。感觉这些话，只属于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