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37:繁城之下26（宋辰）

“宋老爷来了，”

红柳说，

“……在楼下，春杏房里。”

刚刚兴奋站起的小玉怔住了，呆呆地、失落地又坐回了贵妃榻上去。

“他……来得倒早……”

小玉说。

春杏告诉小玉，宋老爷每月只来翠华楼一次。

自上次宋辰从小玉的屋子里走出去，小玉就开始数日子，一天拿出一颗珍珠来摆在窗台上，一排十颗，月光下柔蕴生辉，只是第三排尚短去一半。

小玉没想到宋辰会来得这样早，

早早地便叫她知道，他即便来了，也不是为了找她。

本来还能都期待几天呢……

小玉闷闷不乐，

她自说自话、一厢情愿的游戏被宋辰提前结束了，

以前也总是这样，

他有闲情逸致的时候就陪她抛一会儿竹骨架的彩色绣球或者吊着打璎珞的旧书绳逗引她一会儿；

他忙于案牍或者呼朋引客的时候，她再怎么去蹭他的脚腕、“喵喵”撒娇都没用，他会在她期待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把她找出来的“玩具”没收进袖筒里，逼得她只能自己出去找鸟啊、鱼啊的玩儿，不能再打扰他的“正经事”。

人好像是爱猫的，却又总是敷衍猫，

猫能占据的只是人生活中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可被人养过的猫总是会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人生活的中心。

小玉就势在贵妃榻上仰倒，伸手去将窗台上寂静莹光的珍珠尽数挥落——

“娘子？！”

砰里啪啦、鏦鏦铮铮……

“你这是做什么唷！？”

几十颗珠子掉下窗台、滚过贵妃榻、在宽阔平整的红木地板上向四下跳动，

红柳、绿墨吓了一跳，忙不迭弯腰拾捡，却拦不住几颗。

好玩——

好玩——

这才是猫爱看的、爱玩的，小玉倚着窗沿快活地大笑，绣鞋踏在杨妃色的锦褥上，竹香她们几个忙着捡拾滚进犄角旮旯里的珍珠，也顾不得过来管她了。

细致地把一颗颗圆滚滚的珍珠安定在合宜的位置上，冷静克制地等待，不能主动、也不能心急……

这样枯燥乏味、无聊愚蠢的游戏，她头先是怎么坚持到二十几日的？

真是莫名其妙！

【二】

楼板上面的声响使春杏过分柔软的心揪了起来，

握着酒壶把的手紧了又松，

楼上似乎是洒了什么东西，砰砰砰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地从分散不定的点传下来，紧接着就有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宋老爷没有上楼去，反而进了自己的房间，

路上的一定已经知道了，

春杏心中惴惴不安，

她是被选择的，按理不该有什么愧疚的必要，可是……

没理由有人见过玉奴还会再拐回头来选她春杏啊！

她实在惶惑，却又知道不该多言多问，娼妓本就不能质疑恩客的选择，更何况宋老爷今日一来就要饮酒，恐怕是心中有事，这种时候，春杏就更不敢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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