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37:繁城之下18（宋辰）

  宋老爷上次也说，盼着鱼要比盼着人聪明得多。

  春杏想做聪明人，在青楼里，不聪明是活不下去的，在翠华楼，没有鱼也是活不下去的。

  春杏清楚得很，自己该想的应是“客人”，而非宋老爷……可，宋老爷实在是个好到令她不舍的客人啊——

  宋老爷话很少，可对待春杏的态度却很柔和，

  宋老爷从不跟春杏交心，却会耐心听春杏讲话，告诉她一些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的道理，

  宋老爷脸上有疤，眉一蹙起来，就会显出非常阴沉骇人的表情，可他实际有一副很热很软的好心肠，

  虽然他坚称选春杏是因为“恰巧付得起”，但春杏知道，他是可怜她无人问津。

  金绣、雪沁、丽娘价码跟春杏差不多，只是年纪比她大一点，可论及妩媚风骚是她半点也比不上的，

  可宋老爷偏偏就点了站在最边缘的她，连上青楼……都存着扶贫济困的心。

  开窗面壁，不见月色，

  春杏走出房门，低调地避过客人与楼中姐妹，走去她的秘密基地，

  后院墙角那里有一处不知谁扎的破秋千，现在这时候，整个翠华楼里，除了春杏，没人有闲工夫去坐。

【一】

  “娘子缘何问及此事？”

  宋辰噙着烟嘴，斜睨着小玉。

  “因为我想知道啊！这件事……旁人知道的都被我给问干净了，再想知道点什么，就只能问到你本人这里来了。”

  青楼是这样的，花魁娘子不被允许在自己的房里抽烟，客人却可以这样做，

  烟味儿，小玉早已在主动的尝试中习惯了的，就是这飘飘渺渺的烟雾叫她看不清宋辰脸上的神色，心里挺没底的，

  “十二年过去，京城诏狱里发生过的事，旁人竟然没一个清楚的。是……你不愿讲吗？我……我不该问？”

  宋辰在黄梨木的桌角磕了磕他的烟锅，笑着摇头道：

  “旁人不知道，是因为旁的人，从没有来问过我。他们或许以为我一定不愿讲，又或许，也根本不真地在乎我要讲什么。”

  “我在乎！你愿意讲就好，我很想听的！”

  小玉激动地将手越过桌子去拉宋辰，宋辰掀着眼皮看了她一眼，静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把烟给熄了，这，就是要讲下去的意思。

  小玉端正地坐好，用洗耳恭听地姿态表示她对往事的庄重，

就好像她做宋辰的猫时，会在捣蛋弄翻了他的砚台之后，自觉端正地在桌案上坐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挨训，

虽然实际上充耳不闻，并且打定主意下次还犯，

但只是那副乖巧的姿态，就足以让宋辰不忍再同她置气了。

  “我宋辰，在这小小的蠹县做了十二年典史，所见冤情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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