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汪苗跟在周巡后面，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了，边走边撸起袖子的动作颇有一股让周巡很想抽他的气质在。周巡斜睨了一眼自以为一脸严肃的汪苗，心想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正要转回头，又瞟到了汪苗左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绷带。
汪苗受伤了？他怎么没有印象？
周巡心中觉得奇怪，现在却也不好问些什么。汪苗倒已经端着架子开始审讯了：
汪苗姓名？
坐在二人面前的人畏畏缩缩的，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他们，又立马低下头来：
王强王强。
汪苗年龄？
王强34。
汪苗职业？
王强这……警察同志，你们都知道呀。
周巡啧，问你呢，别废话！
周巡今天异常烦躁。
王强（缩了缩脖子）在阳光小区当保安。
汪苗多久了？
王强就……就两个月。
汪苗认识李军和周倩吗？
王强不认识。
汪苗（抬眼看了他一眼）好好想想。
王强（沉思片刻，肯定）不认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说的是不是今天早上死在小花园的那两个人？那两个是小区的住户，我倒是清楚的，但……但也只认得脸呀……
汪苗（低头做记录）昨天晚上23：00到今天凌晨1：00你人在哪儿？
王强（眨了眨眼睛，答得很快）在休息室睡觉。我说警察同志，你们不是在怀疑我吧？（情绪开始激动）我都不认识他们呀！
周巡哎哎，谁告诉你凶手一定得是熟人了？再说了，谁说你是凶手了？我们就是调查情况，激动什么？（往后一倒，倚靠在椅背上，一脸不耐）
王强似乎很怵周巡，立马安静下来。
周巡扬了扬下巴，示意汪苗继续。
汪苗你口袋里的刀是你的吗？是干嘛的？
那是一把小巧但锋利的弹簧刀，质量很好，估计不便宜，是从王强裤子口袋里搜出来的。
王强是……是我的，咋？带刀……也犯法吗？
汪苗（停下笔，突然抬头看着他）你要是只带刀吧，当然是不犯法。但问题吧，你的刀上验出了我的血，哎，（冷笑一声）解释解释？
周巡疑惑地看向汪苗，他怎么不知道？
可惜汪苗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仍只逼视着王强。
王强（愣，反驳）不可能！
对面两个人坐姿随意，目光却如出一辙的冷静，严肃，锐利，看得他心中一慌。
他反应太大了。王强稳了稳心神，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避免与二人对视，又作出之前那副无辜怯懦的样子：
王强警察同志，这刀我都没在您面前打开过，这……怎么可能沾了您的血呢？
汪苗（冷哼一声，抬了抬他缠着绷带的手臂）怎么？我把绷带拆了给你验验伤？
王强不是，警察同志，（不自觉梗起了脖子，急得脸有些泛红）你跟我在楼道里等他的时候我可看见了，你可没有受伤。
汪苗就剌了一下，小口子，你看不出来很奇怪吗？（看似漫不经心，转起了手上的笔）你不认也没关系，我们还能聊聊别的。
王强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汪苗你倒有点儿小聪明，知道把手套和外套扔下，装成路过的样子。不过吧，（转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手套里的指纹和皮屑呢？想好说辞了吗？
“吧嗒。”
笔掉到了桌面上。
“呵。”周巡忍不住笑出了声。
屁。
棉布手套，哪儿来的指纹？还有什么皮屑？他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汪苗是他亲徒弟，他还真得以为这是淋雨淋傻了。
不过这唬人的话虽然拙劣得很，看这王强满头大汗的样子，倒是真信了。
可以啊汪儿，今天这手“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得真不错。
汪苗自然知道自家师父在笑什么，王强就不一样了。在他听来，周巡这声笑，就跟给他公开处刑似的。
他都快哭了。
接下来的审讯就十分顺利了。汪苗只板着脸吓唬了两下，王强就老老实实地认了。听到一半，周巡突然起身摔门离开了审讯室。
“哐！”不知道是不是汪苗的错觉，整个审讯室似乎颤了颤，王强被吓的噤了声。
王强警……警察同……
汪苗（瞪）甭废话！继续。
再待下去，周巡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揍那孙子一顿。
4月7号晚22：00，王强赌博回来，喝得有些醉，刚好看到周倩带着女儿朝监控坏掉的小花园走去，不知是色心还是财心作用，就跟了上去。跟到小花园里，就被因为停车走在后面的李军劫住了。双方发生争斗，王强用随身携带的弹簧刀杀害了李军与周倩，慌乱之下并未发现周倩的女儿，只得迅速逃离了现场。
动机极其简单，他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站在审讯室单向玻璃前的关宏峰转过身来，看了看周巡的背影，踱步走到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拍了拍周巡的肩膀。
周巡艹。
周巡站在窗前，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大口，想起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心里闷得厉害。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久久无话。
#汪苗师父，峰哥，审完了。
汪苗拿着签好字的笔录走出审讯室，递给周巡。
周巡（把烟叼在嘴里，接过笔录翻看）可以啊汪儿，今天这出唱得不错，都学会兵不厌诈了。
#汪苗（笑着挠挠头）那也是您教得好不是？
周巡（冷哼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好在这次碰上的是个棒槌，要是碰上个有点儿脑子的，就你这两下，（合上本子，递给了关宏峰）千万别说你是我徒弟，丢人。
得，不管怎么说总得训他两句。汪苗倒也不甚在意，自家师傅就是刀子嘴，逮着功夫就多教他两句。
#汪苗（讨好地笑笑）瞧您说的，今天这事儿吧，其实是那小姑娘给出的主意，分析的还挺有把握，这才……
周巡诶等会儿，哪个小姑娘？
#汪苗就温暖啊。
周巡眉头跳了一下，与关宏峰对视一眼，又回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汪苗：
周巡她怎么说的？
哟，看来自己猜得不错？汪苗心里一乐，皮又厚了起来：
#汪苗怎么了师父？瞧上人……
周巡微微偏过头，看了汪苗一眼。
#汪苗（怂）……咳，那啥，就是她跟我说，这王强被押进来的时候，看上去很紧张，估计心理素质一般，可以诈一下。
周巡那手套和你手上的伤也是她想的？你手上的伤不是真的吧？
#汪苗（嘿嘿一笑）当然是假的，就凭王强那两下子，要让他打着了不给您丢脸吗？
周巡别贫，说正事儿。那手套呢？她原话怎么说的？
#汪苗（认真起来）哦，她说，手上那伤呢，就当激一激王强，手套才是重点。
#汪苗要是王强不知道棉布手套留不了指纹，那十有八九能问出来；要是他不上当，那就逼问几次，看看他会不会说出棉布手套来。
#汪苗要是说出来，那就抓对人了；要是他没说出来，又不肯认，那就可能抓错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心理素质过硬，但看王强那副样子，可能性不大。
关于王强，温暖当时其实还分析了两句，但那不是重点，汪苗也就没细说。交代完后，他就看到长丰支队的两位大佬又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表情那叫一个严肃。
……虽然关宏峰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汪苗（小心翼翼）师父，这里边儿有啥问题吗？
周巡（撩刘海，一双桃花眼微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周巡交代你查的东西有眉目了吗？
#汪苗（摇摇头）我问过其他几个支队的同事了，近一个月没有大学生失联的类似情况。
周巡（点点头）行，带王强指认现场去吧，记着，一定要找到直接证据。
#汪苗哎。（转身离开）
周巡转回身看着窗外，沉默片刻，又幽幽地说了句：
周巡看来她身上还真有点儿东西，老关，（摁灭烟头，转过身，看着关宏峰）怎么说？
关宏峰（保持着低头翻看笔录的姿势，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身份虽然不清楚，但应该没有恶意。
周巡为什么？
关宏峰（抬眼看了周巡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感觉。
“啧。”周巡也觉得她不像，但他就是不放心。
这一个个糟心的，真让他掉头发。
接待室。
老人总说春困夏乏秋打盹，还是很有道理的。吃过午饭，温暖就觉得自己脑子里跟一团糨糊似的，想着反正也没有别的事了，就干脆搂着小朋友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睡了。
直到关宏峰推门走进来，温暖还搂着小朋友窝在沙发上，房间里只有匀称的呼吸声。
温暖侧卧在外侧，蜷着双腿，面朝小朋友，一只胳膊轻轻环在小朋友身上。小朋友身上盖着她米色的外套，她倒是什么都没盖，环在小朋友身上的那只手臂还有半截露在袖子外面。
睡得倒挺香，也不怕着凉。关宏峰放轻脚步，靠近了些，然后就看到了小孩脖子上的几道抓痕，应该是李思涵弄的。
他微微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小孩身上。
“不仅没有异常，还挺招人喜欢的。”他想起刘音的话。
关宏峰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地合上门。
周巡老关！
远处周巡喊了他一声，快步朝这边走来。
关宏峰皱眉，抬手示意他噤声。周巡立马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也探头从玻璃处朝接待室里瞅了一眼。
周巡哟，（笑，压低声音）俩小孩儿睡得挺香呀。
关宏峰估计是累了，孩子可不好哄。
关宏峰轻声回了句，说完就转身朝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周巡想起之前帮着亚楠带了半个小时小饕餮的经历，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转身跟在关宏峰身后。那小孩儿不愧是关宏宇的崽，折腾得他都快有心里阴影了。
关宏峰温暖这次也算帮了大忙了，你不得请人家吃顿饭？
#周巡（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得请，等等我送你俩回去，咱们一起带温暖去大唐宫吃一顿。
关宏峰（瞟了他一眼）等哪天你带钱出来了再说吧。
#周巡嗨，咱俩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请我请不都是代表支队表达感谢么。
关宏峰我只是特聘顾问，你可是支队队长。代表支队的活儿自然得你来。
周巡笑着摇摇头，斗嘴虽然斗输了，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好。
老关好好的在他身边站着，他就觉得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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