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梦易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恍惚间，我只觉得耳畔似有清风吹过，虫鸣鸟叫在一侧，整个人暴露在大自然之中，好似以天为被地为床，这样睡着。

"我。。我这是在哪啊，我不应该在客栈吗？"我下意识地喃喃道，顺带着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我居然身处一片紫竹林中，竹叶竹身都是墨紫色，紫竹直耸入云，一片生机盎然。

习习微风，吹着紫竹，嗅起来原来这般清香。置身于苍茫天地间，感受这大自然的美好与安宁，此刻，我觉得心境好了许多，十分豁达与坦然。

沉醉于这片祥和，半晌，我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会在这，为什么我的眼睛突然能看到了呢?

还没有细想，我便发现我自己，身上居然穿着在福州家中的贵公子衣着，就好像当时一样光鲜亮丽。明明我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打扮了啊？发生了什么事呢？

"平儿，你终于杀了余沧海和木高峰，为我们报了大仇。你真是爹娘的好儿子，爹娘以你为荣。"朦朦胧胧中，一阵一阵雾霭掠过，没想到，爹娘的身影居然渐渐浮现在我的眼前。

"爹，娘?"我十分惊讶地疑问出了声，我怎么会突然见到他们呢？莫非，这是梦吗？可我没有去想这些，能够见到爹娘，这样美妙的时刻，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想来，已有许久没有看见他们了，在华山的那段日子，我根本无颜面对爹娘。不过，这一次重逢，我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再也不用愧疚了!

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深深的压抑自责与悲愤痛苦之中，身为人子，没本事保护爹娘，守护镖局，看着我亲近的人们一个个惨死，我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无力反抗，甚至连报仇都是白日做梦，这种煎熬又有谁能够理解?

更恶心的是，杀我全家一百多口人的余沧海，就因为他是一派宗主，居然可以大摇大摆地跟江湖中的各种所谓名门正派领军人物，什么方证和尚，又什么冲虚道士，随意地谈笑风生，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别说杀他为武林除害了，就是谴责一番都没有，哈，我林家一百多口人，在他们眼中是不是形同猪狗?杀了就跟玩似的?

我不服，我又怎能服?即使是化为厉鬼，我也要拉着这种奸贼下地狱，和他一起永世不得超生!

迅速在脑中想了这么多，我终于笑着站了起来，径直地走向不远处的爹娘。

"爹，娘，平儿好想你们。"也许是幻影，也许是梦境，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见到爹娘一如往昔的容颜的一瞬间，我便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立即崩溃了，即刻跪了下来，泪如泉涌。"爹。。。娘。。。"我已泣不成声，我想，我现在的表现应该和一个被爹娘弄丢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平儿，快起来，地上凉。。。"娘即刻轻轻扶起了我，双手炙热而有力。温柔如同往昔的话语让我深感温暖。我抬起头，想要看清楚她的样子，想要永永远远地记住她的样子。看见她脸上满是慈祥的微笑与柔情似水的目光，看见她还是那么美，美得让我可以瞬间忘记一切的烦忧，我不禁沉醉于此。

"平儿，你瘦了，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娘伸手抚了抚我的脸，语句中饱含怜惜与哀叹。听了这话，我更是抑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思念，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娘便顺势把我紧紧地拥在了怀中，我感受到，她也流了泪，她的泪滴在了我身上。

"平儿，你真是有出息!不枉爹对你的一番教导!我林家世世代代，以你为荣!不过，无论怎样，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爹爹的话近在耳畔，我本来还沉浸在娘亲温暖的怀抱中，无法自拔，他却已不知何时就走到了我身边，也与我和娘拥在了一起，还动情地说了这些让我觉得非常欣慰的话语。

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人关心我，在乎我?也只有爹娘罢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暖意，整个人飘飘欲仙!根本抑制不住的又哭又笑。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人这般亲密过，也有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我多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现在，这个瞬间，我与爹娘紧紧相拥，密不可分!我情不自禁地合上了双眼，用心体味这一刻的美好与幸福。

"平儿，你做的很好，爹娘永远以你为荣，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你就是爹娘生命的延续，只要你活着，就像爹娘还活着一样。"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娘，娘正赞许地看向爹，点了点头又回过头来，重新抚了抚我的脸庞，笑着对我说道:"平儿，你已经长大了，爹娘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好像根本停不下来，我的泪已经断断续续不知道流了多少，可是爹娘这般鼓励我，我还是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勉强应道:"爹，娘，你们放心，平儿一定会继续努力，坚持不懈，好好地活下去，重振我林家福威镖局!绝对不会辜负你们对孩儿的期望的!"说完，我又抱住了他们两个，我们三个人又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仿佛三颗心也紧紧相依。

"爹，娘!"还没过多久，突然之间，我便感受到怀中的爹娘瞬间就消失了，慌乱中，我看见这里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雾霭，迷迷蒙蒙后，仍是那片紫竹林，清幽静谧。

"爹——娘——"这一刻，我只觉得整颗心被掏空了一样，瘫坐在地上，无力而拼命地大叫，拼命地想要留住他们，想要唤回他们，找到本该属于我的亲情，可是，我一无所有。

"爹，娘，爹，娘!"失魂落魄，怅然若失，我就这样在这片紫竹林中行着，行着，不知道该去哪，该怎么办。

"爹!娘!"随着一声大吼，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惊坐了起来，怕是大汗淋漓，像发了噩梦一般，可我，明明做了美梦啊？我应该是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也许，是梦醒了，该回到现实了。

的确，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我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回味刚才的美梦。

暖暖的，阳光轻轻照射在我的脸上，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却让我觉得似乎心情好了一些。

"平儿哥哥，你终于醒了，洗把脸吧，再吃点早饭。"听到刘梓彤的声音，我终于可以肯定，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可是，这梦却那么真实，那么美妙，我真恨不得永远活在这个梦中。

"彤妹，谢谢你。"我还是说着一样的答复，接过来温热的毛巾那一刻，我的内心竟然有一阵触动，虽然我以前是个纨绔子弟，有下人照料有丫鬟服侍，但从我林家灭门以后，这种事便一直都是我自己做的，哪里还有人这般照顾我呢？

可能是看见我拿着毛巾发呆，刘梓彤很是疑惑:"平儿哥哥，你怎么不擦啊？是太热吗？"

"彤妹，这温度刚刚好。只不过你对我有些太好了，我，我过意不去，这样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怎么好劳烦你。"没什么可掩盖的，我与她实话实说，怎料刘梓彤居然笑了笑，道:"平儿哥哥，我是想着你眼睛突然之间看不到了，自己做这些可能不方便，所以才帮你投了毛巾，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呢？"

是啊，的确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为什么，我会这样的感动?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即便如此，你让店小二来帮我也就罢了，你怎得亲自做这些?"

刘梓彤把她端的饭菜轻放在桌上，坐了下来，和我说道:"我既把你当亲生哥哥一般，照顾你又算得了什么呢？真的只是小事情，你就不要在意啦！对了，来吃点早餐吧，这家店味道挺不错的。"

我擦好了脸，便沿着刘梓彤的声音，摸索到了凳子，险些没坐稳摔下去，尴尬了一下，心里有些暗暗失落，如今双目不能见物，连条板凳都能欺辱我，许多事情，怕是都做不了了。

"平儿哥哥，尝尝?这牛肉包子，可是这的特色呢！还有这牛奶馒头，也非常好吃!"我闻到了包子的味道，并且感受到，它就在我的嘴边，该是刘梓彤伸手想要喂我。

刚要张嘴，我的理智突然上了线，心里一阵担忧:这刘梓彤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许久未见，刚一见面没多久便与我如此亲近，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与我兄妹相称，甚至帮我洗脸，为我准备早餐?莫不是。。。

我顿时失了胃口，不敢去吃那包子。

"平儿哥哥，你怎么不吃呀？这牛肉包子还热着呢，而且很好吃的!"刘梓彤好像满是疑惑。

其实我吃不下，不是因为觉得她要害我的性命。因为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死在了昨晚的瓢泼大雨中。但是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始终让我内心惶恐不安，导致食不下咽。

"彤妹，"思来想去，我打算主动出击，试探一番。"我还是想要多谢你们，对我的救助，你们的恩情，真的让我非常感动。可是我如今一无所有，就只有我林家的辟邪剑谱，不如我将辟邪剑谱授给你们，也算是报恩了。"

与其让他们在我身上打主意，想各种方式谋夺我林家的辟邪剑谱，倒不如我反客为主，主动献上这辟邪剑谱，反正又不是什么极好的东西，知道要自宫他们没事闲的会修炼么？

我这么做，也是思虑周全了的，现在我双目失明，孤苦无依，必得有些人在身边，照顾我，帮助我，否则，我根本就活不下去，若是没了这条命，我又何谈重振福威镖局呢?

"平儿哥哥，那辟邪剑谱是你林家祖传的东西，我又不是林家的人，你怎么能传授给我呢？我都已经说了，我来帮助你是为了报恩，哪里需要你的回报呢？你真的不需要和我客气的!"刘梓彤很是诚恳与笃定，说的又非常合逻辑，我始终认为，怎么样也不会有人那么神经病，人家白送给你不要，非要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去偷。

我终于安下了心，完全相信了刘梓彤，想来，我的确是多虑了，她真是个有恩必报的好女孩，比起岳灵珊那种我帮了她还死了全家，却还要嘲讽我的女孩真是好太多了。

吃好了早餐，因为我看不见，没有考虑过这些，当想要换衣服出门的时候，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穿着内衣就和刘梓彤一起吃早餐，不由得摸着内衣而脸上一红，尴尬地低下了头。

"呃，彤妹，我，我的衣服呢？昨夜你们救我回来，，呃。。。"

刘梓彤咯咯一笑，说道:"平儿哥哥，昨晚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如何还能再穿?哥哥帮你换了下来，挂在衣架上晾着，只留了内衣贴在身上，哥哥用内力为你逼毒时，便风干了。"

听到留了内衣在身上，我这心咯噔一下，还好没有都脱下去换衣服，不然，我自宫的事情怕是人人皆知了。

"那，那请问刘兄有没有衣物可以借我穿一下，待我买了新的便还给他。"我只想到了这种方法。

"嗯。。。平儿哥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我只听得门嘎吱一声，这丫头就飞奔了出去。

摇了摇头，我竟不自觉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林兄，这是我的两套新衣服，两套新内衣，你快换上一套吧，另一套也留着换洗。"该是刘梓墨进来了，我即刻感谢道:"多谢刘兄思虑周全。"

"哥哥，咱们出去吧，别影响平儿哥哥换衣服。"原来刘梓彤也在，我不禁立即放下了刚要脱衣服的手，尴尬道:"两位，请便。"

随着脚步声和门声都已经消失，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脱我的内衣。

眼睛看不见了以后，似乎其他感官都增强了许多。我轻轻地抚摸着刘梓墨送我的其中一套内衣，该是普通棉做的，手工一般精细，似乎都没有我以前做少镖头时穿的布料好，缘何至此呢？

按理来说，这刘氏兄妹可是状元的子女，怎会贴身衣服都如此一般呢？他们也是知礼守节的人，这种情况，一般都该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送人，那么。。。

我不禁一边换衣服，一边沉思这些东西。眼睛看不见了的确麻烦，平时随随便便做好的事情，现在弄了好久，都不知道腰带有没有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