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38

在这样的煎熬之下，天色渐渐地亮了。原来，即便是个魇境，它的昼夜变化时刻，与桃花乡却是一致的。

这样的白天，持续了很久，晴雪只觉得，这个白昼，有平日里的好几年时间那样漫长。她开始怀疑，其实，天早就再次黑了吧，这个魇境的天色，已经脱离现实了吧……

而屠苏，已经完全忘掉了几个月前的紧张担心是何物，除了痛，越来越升级的痛，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一向隐忍，此时仍在压抑着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痛呼，这样的结果，却是将痛感受得更为清晰、深刻……

“……苏苏……苏苏你怎么样了，现在是第几种痛啊？……”晴雪哭泣问道。这已是她问的不知第多少次了……

“仍是……第一种……”屠苏也不知自己回答了多少次。

再后来，白天仍在持续的时候，屠苏终是被痛得脱力，晕了过去，但不久之后，又被剧痛扯回现实，恢复意识。醒来后仍是持续的痛，直到他再次被痛得失去意识……如此这般，昏昏醒醒，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晴雪也渐渐地感觉到难受不已，力不从心。她近日来本就已虚弱之极，只是为了屠苏和孩子，在硬撑着，不允许自己弱下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衣衫单薄，持续受冻，又不停地透支着自己，为屠苏传递灵力，她已累得不行，再加上眼前一直目睹着如此残忍的画面，她只觉脑中那根理智的弦，几乎就要绷断，她简直快要被折磨得疯掉……

夜幕降临了，晴雪才敢确定，原来，这里仍是跟着现实世界的昼夜时辰在走的……屠苏已经被痛晕过去好久，都没再醒来……晴雪已经不忍心将他叫醒，叫他回到这个残忍的、充满痛的世界。但是，不醒又如何，岂不是离死亡更近？她终是摇了摇屠苏，又用力掐了掐他的人中。

屠苏悠悠醒转，刚刚意识到自己仍处在冰天雪地之中，而天色是黑色的，就又被更加剧烈的疼痛占据了一切。

“晴雪……我……我没有想过，怎么会……这么痛！……”屠苏的话，令晴雪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更紧地拥着屠苏，声音颤抖：“苏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有多痛，我更没想到会这么痛……我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走到这一步……”她能够感觉到，屠苏压抑着的是怎样非人的折磨，当初夏儿生石夕之时，比这痛苦要差得多，却早已喊得撕心裂肺，而屠苏，竟仍在兀自忍耐……

“苏苏，你要是痛得实在厉害的话，就喊出来吧……那样的话，会好很多……你再忍下去，会更痛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人忍受极限之外的事情，谁也忍不了的……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你别再撑着了……”晴雪哭泣道。

屠苏意识模糊间听到这话，终于卸下坚强，让那压抑许久的痛苦呜咽冲出了喉咙。这样，确实好了很多，但是，晴雪听出他的声音沙哑无力，他显然，已经几乎耗尽了力气。

“苏苏，对不起！……老天，拜托你，把这个魇境打碎吧，求你了……救救苏苏……”晴雪孤注一掷地轻声喊道。她感到强烈的头痛恶心，只是靠着一股意志力，才没有倒下……而此时，屠苏再次在她怀里软倒，失去了意识……

山洞之中，已被困住一天一夜的林儿，由于饥饿和惊吓，已经没了力气，她只能听天由命地听着那欧阳少恭偶尔的讲话，口中绝望地念着：“屠苏哥哥，屠苏哥哥……你……还好吗……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救屠苏哥哥……”

“哈哈哈哈……林儿，你跟他可真是兄妹情深啊！不，是你对他，真是一往情深啊……”

“没有……林儿没有，林儿也不配……屠苏哥哥是晴雪姐姐的……”林儿呢喃道，眼泪再次流过早已干涸的泪痕……

“唉，我那九百年前的好兄弟，屠苏，其实也着实不易……上辈子短命夭折，这辈子，又摆脱不了我……但是，谁让他霸占着我的命魂四魄的？林儿，我先不陪你玩儿了，我只是一缕残念，也跟你耽搁不起了……不如，趁我还在，我现在就去找屠苏，看看他的孩子如何了，他又如何了吧！……想必他现在，一定是生不如死吧……那我，不如再去帮他一把……”话音一落，林儿就感觉到山洞中有寒风经过，仿佛是什么东西离开了这里。

“欧阳少恭？你在哪儿？你出去了吗？……你回来，你这魔鬼，我不许你，去找屠苏哥哥……”林儿说着，徒然地想要站起，却晕了过去……

甜染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