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七）

睁开眼见到是守在身边的阿宁与邝露，阿宁的神色很是不好，得，不止他，他们都知道了。

渊寂的闯入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是我一直低估了他。他是真正在权谋杀戮中登上高位的人，在祖父和爹爹关怀保护中长大的我怎么会是对手。他出现在北岸，从探我的灵力到天帝中毒，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又在谋划着什么，或者说，他想通过我算计着他什么，他可知道可有对策？

我灵力不再同之前受阻，修行很是顺畅，可见灵修一事于我也是颇有益处，他不用背负着什么。我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曾经的状态，便再次进了归墟，这次，是自愿。

在厮杀中归来，我碰到了他。他在归墟入口处等着我，就像从前在璇玑宫我等他那般，可是，早已不是当初了。

他从小脸皮就薄，那事过后见我更有些别扭，如今都这般模样，若当真娶了我他还怎么生活。神仙一生无比漫长，我劝他不用在意这些小事，不想竟惹恼了他，但他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好言与我说他会努力做个好丈夫，会为我担住一切。

从他的眼神了我看到了怜悯。他是在怜悯我还是在怜悯曾经的自己，毕竟我于他如同昔年的他于水神，娶我也不过是他想还曾经的自己一个梦罢了。梦醒之后一片狼藉，梦境中人又该何去何从？

我惜音生来骄傲，不接受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他。

我说了很多重话，重到足以被押到诛仙台剔神骨削神籍，他没有与我计较，回天界后未再来过南海，许是也没了那个想法。

天界没有消息传来，渊寂没有也任何举动，南海静得让我觉得有些害怕。我将祖父赠予爹爹的青玉剑送给了阿宁，打算去凡界看看，或许我的离开会促使渊寂做些什么。

我时常与阿宁书信来往，南海宁静如常，倒是我多心了。回去的路上路过太湖，在湖底，我见到了他的两位义兄弟，一位谦谦君子，还有一位浪荡蛇精。再然后，我被临渊半绑半骗到了妖界。

临渊是我与阿宁在凡界认识的朋友，他是妖界世子，一位佯装纨绔子弟的纨绔子弟，他非要我跟他去参加他父亲妖王的寿辰，冒充他的心上人。

神生处处是惊喜，哦不，惊吓。

寿宴之上遇到他本就搅乱了我平静的心，那位祁夜长老的一再为难更是让我心生不快，即使是为了自家女儿也不该将怨气撒到我身上来。

既如此，我便添把火好了。

答应妖王婚事的那一刻，我看到祁夜长老身后女子瞬间白了脸，身旁临渊也僵直了身子，祁夜长老的脸色更是黑的可以挤出墨汁。

佯装失手打翻酒杯，我借着换衣服的由头逃离了那道灼热的目光，在他面前，我永远做不到坦然应对。

临渊跟着我离了席，我解释应下婚事亦是有我的难处，会去同他父亲解释清楚，不会坏了他的幸福。

他在宴席上的反应，我料到他回来寻我，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快到我还未与临渊说要他陪我做场戏，不过好在临渊反应迅速及时配合了我。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在找寻故人，还认为我所寻之人便是临渊。不过这样也好，我寻到了故人呢，定下了婚事，他也不用再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了，放下对他是一种解脱。

次日一早我去找了妖王，他对我的到来没有丝毫讶异，也是，老妖王是个慧眼如炬的明眼人，我们的把戏怎能逃过他的眼。

妖界插曲结束后我顺利回到了南海，等着我的是红着眼的邝露。

邝露说他从妖界回去后便病倒了，要我去看看，可若是心病该找水神才是，为何来寻我？也是，水神与火神鹣鲽情深自是不好去打扰。

邝露说他喜欢的人是我，临渊说他喜欢我，妖王说他喜欢我，所有人都认为他喜欢我，就连曾经的我自己也这样以为，直到他给了我明确的回答。难道睡一次就会由不喜欢变成喜欢了，简直可笑。

我不想和邝露争论他究竟喜欢谁的问题了，她既想我去，那我去一趟便是，以他喜欢人的身份。

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卑微，但卑微的惜音就不是惜音了，所以我不想再无谓地投入奢望会感动他，可是我忘不了他，阻止不了自己心里总是想起他。

到头来，我还是卑微如斯。卑微到化身成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模样，以她的身份给他虚假的承诺，只为他能醒过来，卑微到一句‘我爱你’都是由她的口中溢出。

太上老君给了两个救治他的方法，第一条水神还仙寿被否决，那便只剩另一条，由我补齐他的寿元。少一半寿元并非什么大事，可是邝露那么努力的在保护我，我又怎么能轻易说舍就舍。

我去了凡界水神火神隐居的之处，一家几口其乐融融好不美满，凭什么他就该承受一切永远孤独，堂堂九天应龙的寿元，是她小小一朵霜花承的了的？他们既伉俪情深自该共享寿元的，凤凰是不死鸟，他们亦能如愿永生厮守。只是，她的余生再与他毫无瓜葛，他的寿元该物归原主了。

看着他们夫妻恩爱我突然想到妖王那句‘神仙也是可以有私心的’，我多想自私任性一些，我为什么要考虑诸多困住自己，可我做不到。果然，懂事的孩子是没有糖吃的。

取回他的寿元耗费了我不少的心血，我是真的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上的疲惫，我想休息，永远的休息下去。作为回报，我取了他一滴心头血，如此便又是两不相欠了，我们也该结束了。

阿宁和邝露在院中等着我，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微笑着，而后握紧了掌心的真龙之血奔赴了天边，那是我一生的追求。

大伯母的咒诅从来不能成为我化龙的障碍，我惜音想做的事情总是能找到方法的。有了真龙心头血我定能一举成功，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亦甘之如饴。

可最终，我的一生还是以遗憾结束。我不知道渊寂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动手，他明明知道我即使功成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已经无法在思考了，就这样吧，我真的太累了。

真的好遗憾，如果我能有来生，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想化身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