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六）

他的心里只有她，我怎样也进不去的。

我未曾再与他说过话，回到璇玑宫便闭了关，我要养好伤回南海了，从前是想赖在他身边才无心疗伤，如今便没有必要。

我喝了他膳房存的桂花酿，喝不了的便全部倒掉，连酒瓮也砸了个干净。我从来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哪怕他不喜欢我，可我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我好像喝醉了，只记得邝露一直在耳边唤我，后面的事情都忘了，但我应该是哭了一场，毕竟醒来的时候眼睛还肿着。

在落星潭吹风时我又见到了他，那是我几近半裸，在他的尴尬与魇兽的迷茫中落荒而逃。

好似每次见面我都很是不堪。

我去向他辞行，心里总还期待着他会挽留我，只要他开口，哪怕千难万阻我亦不会离开，然而终究只是我的奢望罢了。我向邝露道了别，跃下云层回了南海，那才是我的家。

‘仙子保重’，多么客套疏远的话，我于他而言，不过如此罢了。

阿宁对我天界一行很是好奇，或者说，他对‘姐夫’好奇，我实在搪塞不过去，便借口养伤闭关去了。

三百年后，南海来了客人，天帝陛下真是有耐心，足足等了这许久。

幽深的海底不是他九天应龙应该来的地方，我在海岸上见到了他，他好似有些变化，我却说不出来。

此行所为公事，但我没想到他问的第一句话会是那颗东珠，我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但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我不想再与他谈及此事，主动说起了他此行的目的。

我没有掩饰对水神的不喜，也从未想过掩饰，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满，但那又怎样，我不喜就是不喜，更不可能将蛟族托付于无能之人手上。

南海本就直属天界，只不过回到最初的样子，收了曾经叱咤南海的蛟族，南海的收复亦为时不远，天界并未吃亏，他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我早已双手沾满血污又受尽千夫所指，不再乎再多一些，我要在三个月内之前将蛟族内事处理干净，之后再传位于阿宁。阿姐在，这肮脏之事便轮不到他。

我低估了自己的狠辣程度，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只用了两个月，携着族长令提前踏上了九霄云殿。

九天之上排的上号的神仙都在九霄云殿，高台之前的天帝陛下是那样的庄严肃穆气度非凡。此后，便只是君王与臣子。

他派了亲信驻到了蛟族，我依旧是族长，但比从前清闲了太多。阿宁总说我心情不畅，带着我去凡界散心。

伤养得差不多了，回去后我便着手再次化龙，一切都在往我最坏的打算方面走，我再次失败。

醒来后，南海流言四起，说是大伯母的诅咒应验，我永生化不了龙。

我惜音会被她一个恶妇束缚，简直是笑话。我不与他们计较，但也不想听流言蜚语，伤养好后，便打算将族长之位传于阿宁搬出南海。

只是，为何此次伤势会这般轻？

族长易位是大事，他既安排了人在蛟族便不会不知晓此事，没有插手便是默许了。

新任族长定是要去面见天帝的，我带着阿宁上了天界，以人臣的身份。我已非族长，又要迁出南海，此生或许无缘再见了，今日，当是最后一面了吧。

世事总是出人意料就同谁也未曾想到封印了数万年的上古凶兽赤炎金猊兽会出现在天界。

满地的焦土，所剩无几的天兵，与其纠缠的天帝与阿宁，还有几位法力高强的神仙。不能等上重天神佛或是天界支援赶到，必需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我在众神帮助下用上古禁术重新封印了赤炎金猊兽，禁术反噬，我最后见到的是追下来的阿宁和隐约一道白色的龙影。

灵力散尽，身体虚弱，这是我醒来后的认识，不过还活着，若非蛟族真身强大，早在那日便魂飞魄散了。

我在他的璇玑宫，像是一切又回到了最初。不同的是阿宁也在这儿住下了，他好像也有些不同，会按时出现监督我喝药，偶尔会与我说上几句话，还会托阿宁的手送我喜欢的吃食。

邝露说他喜欢我，我几乎都要相信了，直到听到他与阿宁说要替我婚配。

第一次我叫了他的名字，润玉。我不想再每日患得患失做无谓的猜测，喜欢与否，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但听到答案时还是会免不了心痛。

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心真的会碎。

阿宁陪着我在北岸上住着，过上了我曾经一直向往的生活，只是我如何也寻不到修炼的门道，除了维持人形并无半点法力，想来是修炼禁术上了根基。

邝露时常带着魇兽来看望，每每都会带上许多灵芝仙草，我都一一退了回去，退不回的悉数丢进南海喂了鱼虾。他既不喜欢我便该避嫌才是，为何总是要让我产生错觉。

那日阿宁不在，我偷偷去了凡界，回去的路上被天上掉下的人砸到。

什么叫冤家路窄，天道就非得这般捉弄于我？

我灵力不济上不了天界，将他带回了我的住所带他养好伤后自行回天界。我们很有的默契的忘记了之前的事情，那段日子过得真的很美好，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舒适的环境待久了会让人忘却危险的存在，渊寂的到来提醒了我蛟族的处境，也让他知晓了海底的威胁，或许他早已知道，此事只是将我的心思暴露而已。

天帝胸襟宽广，纵是知晓我上天界的目的也并未与我计较，毕竟我的心思在某一方面恰合他意，我眼中的威胁或许在他看来并不值得一提。

我没想到他会与我相谈许久，没想到他会为我布下满天繁星，更没想到......

在天界重逢时若我告诉他我是他曾经许下诺言要娶做妻子的小青梅，他一定会娶我，因为他是润玉，是鲤儿。但我不想因他不记得的一句诺言困住他，他过得够苦了，若还要千万年对着不喜欢的人那他该怎么办？他该有喜欢并且喜欢他的人陪在身边，他值得。

我不是那个人，所以我离开了。但一夜过后他一定会娶我，却不是喜欢，只因责任与担当。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样痛，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