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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之山

小帝姬的天命姻缘

躺得高,自然看得也远。

今日无事,正躺在枝头小憩的我,远远的就瞧见灼光跑得匆匆忙忙的,手里不知攥了什么。自哥哥继位帝君之后,招摇山大小事务统统由灼光这只小仙鹤打理,向来沉着冷静,少见他这般惊慌,怕不是有什么祸事吧?

盯了灼光半刻,我才翻下树枝腾云追了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便追上了他,截在他面前道:“什么事叫你这样慌张?”

“小…小殿下。”似乎灼光对于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件事,着实吓了一跳,脑袋伏得低低的,“小仙正要去呈递请柬。”

我扬了扬眉毛:“哦,可又是陆离么?”若说是此人,那么这倒不新鲜了。司掌西海的龙尊,轩辕陆离,在承袭了龙君尊位的两万年间,往各方仙族递了大概数十道帖子,算来纳的妻妾也差不多数十房?哥哥早前去过一次,便不再去了。后头总是遣了灼光送上贺礼,心意便算是到了。

招摇山生在西海之畔,算来我们同西海也是邻居。陆离又与哥哥同岁,同长了我四万年上下。听梧桐老爷子说,他俩自小便形影不离,关系好得可穿一条裤子。后来,又共同经历了玄族之乱,总角之余,更是生死之交。可爹爹身归混沌之后,哥哥袭了帝君尊位,又在朝夕之间失去娘亲。原本意气风发的活泼少年一夜间变得及其冷淡,话少了许多。不过,二人之间情分却未生疏;陆离仍然常常跑上招摇山来,陪哥哥喝上两杯酒,对几盘棋。因他是招摇山的常客,而且,与哥哥一般,从不在意我的一身儿白毛,所以我同他也最为相熟。早年间,陆离还会携着我这只白毛鸟各处游览山河。只是自他两万年前继承君位后,不知怎的,倒是多了个纳妾的爱好。纳了几房美妾后,也几乎不带我玩了,搞得我心里空唠唠的。

哎,色字头上一把刀。

今日灼光神色却有异常,亦未答话,我不由得心下生疑,便又道:“说话,今儿你这慌慌张张又是作甚?”

灼光把头埋得极低,眼珠子提溜的转。忽然道:“帝君召唤,小仙告退。”话毕,一阵青烟飘过,人就消失在我眼前。

“喂!”这小子跑什么?莫名其妙,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瞧了瞧时辰,酉时将过,让灼光一闹,心中闷闷不乐,待晚些时候见着哥哥当面再问吧。

遂独自踱步,去了碧渊潭。纵身跃入水榭之上懒懒的躺了下来,就着夕阳余晖,迷迷瞪瞪的竟睡着了。再次睁眼时,天幕已拉开了黛黑色的帘,而碧渊潭畔生长着的半圈迷谷树早已亮了起来。

这些迷谷的枝头散发着一层薄薄的银光。束束光泽倒影在水汽氤氲的碧色潭水之中,山风带起层层涟漪,整个山涧顷刻便洒满了从湖面散发出的迷谷之光,熠熠生辉。静静的瞧着,碧渊潭仿佛一颗通透又巨大的碧色翡翠,笼着仙泽,音音袅袅。后又有枝头丹桂叶蓁蓁,烟烟灼灼,夹带着丝丝暗香微浮动。

招摇这般姿色、芬芳,将九天之上的月亮比下去也不为过。

此情此景,实属招摇第一绝景。

这景致虽独一无二,不过我看了五万年,倒也不觉如何惊艳了。倒是四海八荒一众仙家,曾踏破了招摇山的门槛,排着队的递了帖子想来拜访一番,却几乎都被哥哥婉拒,众神心中好不遗憾。

眼见着暮色已至,我便跃至碧渊潭畔,从树下随意挖出两坛樨醉。一坛配着琉璃酒盏,摆在水榭之中,自己则携着另一坛又跃上小亭顶上。就着沉沉暮色,星光点点,一口复一口的小酌起来。

醍醐之馨香,才是我万年不变的心头好。

饮酒这事,意境最为重要。现下虽无雪月风花作伴,但也佐着四海八荒第一景,这酒便品得值当了。

说来我好酒,却不是好饮酒,而是精酿造。

话说,在我不足一万五千岁的某一日,招摇山来了一位访客,号曰杜康。他听闻这山上长着四海八荒最为上乘的丹桂,便递了拜帖,好向哥哥讨要几簇。丹桂到手后,他正欲下山,恰逢被我遇上。年少好奇,不免多问了两句:“敢问仙尊前辈,要这丹桂有何妙用?山上别的不多,桂树却是十里不着边,着实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杜康笑了笑:“小殿下这个问题问得甚好,尤其在这‘妙’之一字上。小仙不过逍遥散仙一枚,平生只会一技,便是酿酒。小殿下不知,这上乘丹桂只生长于招摇山上,若得了些来,酿成美酒,必是天上地下独一无双的妙物。”

我歪了歪头,略一思索,突然冒出一句:“那仙尊可愿赐教,我也想学着酿酒。”彼时,我连酒是何种滋味都尚不得知,只觉好生奇怪,这最平凡的桂树如何能生出天下无双的好东西来?

杜康闻后,抚掌大笑。

于是乎,我磨破了嘴皮子,跑去求了哥哥同意,非要学习酿造之术,留下杜康在栖梧宫小住了四五千年。至今长到五万岁的我,统共拜了两位师父,其中一位便是杜康。学成出师以后,按照恩师杜康的评语则是:天资聪颖,青出于蓝。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约莫个把时辰后,听见似乎有人姗姗来迟。我卧在小亭上道了一句:“来得这般晚,我手上这坛子都快见底了。”下面却无人应答,于是支起身子来瞧了一瞧,山风微拂,酒意便上了头,人有些微醺了。

迷蒙中瞧见一白衫男子,立于水榭不远之处,仰面盯着我看。待我跃下水榭小亭时,却被酒意冲头,脚步一个踉跄,身子便不听使唤的往寒潭坠去,一个诀也捏不上来。完,这一落水,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天旋地转后竟未落湖,却先落入一个暖暖的怀抱之中。耳畔传来一句:“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灌醉?”话间略有显责备之意。

待我再费力的睁开眼睛时,哥哥已端坐在水榭之中,一手执盏,一手抚着我的长发。我伏在他的脚边,枕在他的膝头嗫喏一句:“醉倒不至于,好赖我也是天资聪颖的小神女。”

他不语,我亦未抬头,却觉着他该是轻笑了一声。

自打哥哥逐了那广布流言的苍鸾一族之后,自己也换下了平日里常穿的金丝缕衣,褪下火红色的凤羽金鳞,时常着了白衫。因为这事儿,我其实十分欣赏他。好事之人说我们家出的白色小凤凰不好,那我也天天穿白衫子,怎样?着实有种你奈我何的气势。

待我长大一些,我老是戏弄他:“好歹身为卓燃帝君,总是一袭白衫子,难不成是看多了那人间画本,幻想着哪一天穿着白袍子来一场英雄救美,好顺带给我拐一个嫂嫂回来么?”

在我心里,我的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剑眉星眸,玉质金相。暗自对他许下芳心的女神仙,只怕数都数不过来,哪里还需得他去拐带旁人。

哥哥不过三万多岁时,方未成年便已袭位帝君。虽说,朝夕之间生逢大变,惹得本是少年临风的羽族大殿下,一夜之间性子转冷,喜怒不形于色,话也少了。但他对着我的时候总是透着骨子里的暖意。

今日微醺,不由得又想逗他一逗:“哥哥,话说我们招摇山与他们西海已经做了几十万年的邻居,你看陆离,同你一块儿长大。自继位之后娶了多少俏娇娘,这不,今日又递帖子来了吧?为何你还不给我找个嫂嫂回来?”我对他歪着脑袋,仰头看着他笑,顿了片刻,突然面露惊色,“莫不是……你爱好男风?”

话音未落,哥哥先呛出了声,瞪我一眼,“又在胡说八道,信不信我速速将你嫁上九重天,省得闹腾。”

我一股脑儿坐直了身子,“你想嫁就嫁啊?依我看九重天那位却不见得想娶吧。”说完,又将头枕了下去,我才不嫁呢。

背后却听到一声轻叹。

“为何叹气?”我道奇怪,后又想起白天的事,“对了,灼光呢?”我往周围打量了一圈,没见着人,“白日里截住他,竟然打着你的名号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胆子愈发的大了。”

哥哥没有回答我,而是啜饮了一口杯中佳酿,手里把着酒盏动了动:“卿卿,今日怎取的樨醉?”答非所问。

“随意挖的,今日犯懒,未曾去后山酒窖。怎的?可是口感不适?”说完,我起身闻了闻石桌上的小坛。樨醉是取丹桂之馥郁,溶欢伯之浓烈,常年埋于桂树之下,坛上再覆九里香一层,窖藏而成。方才早已喝了一坛子,并无异处啊。

“不,合口得紧。”说完,哥哥顿了顿,又道:“若真要将你这古灵精怪的祸头子嫁了人去,我当真还舍不得。”一手轻捋了捋我腮旁耳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微皱了皱眉,心下不知哥哥在想写什么,未曾搭话,便道:“你还没告诉我,灼光为何躲我?”聊至此处,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樨醉,手执酒盏,还未入口,便有清冽的馨香缓缓送入鼻息。

他摇了摇头,并不回答,“我先问你,天族予你赐婚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未曾料到哥哥突然提起此季,杯中佳酿不小心洒出了两滴。

短暂的沉默后我才缓缓道来:“我能怎么想?你是知道我的。”执盏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光说这天族太子,我连面都没见过,他品行当如何?容貌当如何?修为又当如何?于他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只就着阿爹生前的卓著功勋,和那司命的一番胡言,便将还未出世的我指给了他,于他于我,我想大抵都做不到甘心情愿。”

这世上,无论父母、兄弟、子侄、叔伯或者其他的各种远房的、近房的关系之间,总是存在一个道理的。你若以你之立场强行送给彼方不甚了解的人或者事物,打着的旗号总是“为了彼方好”。试问,哪个“彼方”够真心接受这种好处?大多数人不过逆来顺受罢了,为的不过在自己的岁月中给到给予者一个交代。

说起来,还真是一桩笑话。

哥哥眼眸动了动,又是一声轻叹,“今日灼光见了你拔腿就跑,你也休要怪罪他,原是他深知你这番心思。”他望着我顿了顿,才继续道,“送来请柬的不是陆离,是天族的太子殿下。”

“哦?这到新鲜了,这是验货来了么?”这倒令我“受宠若惊”呵。难怪灼光见了我,像是见了鼍龙一般,溜得飞快。

哥哥听到“验货”二字,蹙了蹙眉,“左右你也不喜这门亲事,倘若天族将你‘退货’了倒也无妨,只不过,委实有损你的名声。”他执杯啜了一口樨醉,继续道,“这回虽是天后娘娘宴请群仙,却冠以太子之名义,特意嘱咐了一番,要将你一并捎了去,不知是他的意思还是天后娘娘的意思。”

我疑惑的点点头,“何时?”

“三日之后。”

看似来得这般突然,但似乎也是必然。不过,这事儿也不亏。若能见着面,相互之间倒也能做到心中有底;若再能将“货”退了回来,结局大抵则会皆大欢喜。

话说声誉受损又如何?早因我的出身,已经旁人被诟病多年;如若真能退了婚去,至多让别的神仙再笑话笑话,笑过之后却能让我漫长的后半生逍遥自在,甘之如饴。

细算下来,着实是桩划算买卖。

哥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细细与我道来:“你素来不关心天上的事,你不问,我也不愿多说,省得你闹心。但是有一事,却需与你言明。”他认真的注视着我,“我与轩辕南烨素无多少交情,只道从前他如你一般,对这桩婚事绝口不提,甚是抵触,无论对内对外他从不提及你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然而,一千多年前他以命相挟,拧着天君天后硬是娶了一位侧妃,据说这位侧妃十分受宠。二人郎情妾意、耳鬓厮磨的,在九重天上人尽皆知。此时我不知南烨太子的召见是为何意,但若是为了那一纸婚约……”踌躇片刻,他的眼角眉梢尽显关切之意,“我只担心,若在此刻将你嫁了去,会受尽闲气。”

难怪天族自赐婚以来便没有了后续,原是太子早有了心头好,“这女子是哪位神女?可是身份尊贵的紧?”

哥哥摇摇头,“这回,你偏说错了。这女子非三大氏族之后,不过是东荒汤谷一孤女罢了。”

我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哥哥,嘴边噙着笑意,“有趣,看来我这未婚夫婿已对那女子深种情根了呀。” 以前,谁人跟我提起天族,提起这桩婚事,提起南烨太子,我定跟谁急。索性,关于九重天的事一概充耳不闻。倒是没想到,这太子殿下还是个情种。内心一阵窃喜,退婚大概有戏?

“此女既然恩宠正盛,那是定然了。”哥哥有些担忧。

我冲他笑了笑,“放心吧,哥哥。一切等三日之后如期赴约,再做打算。”

见他清冷的眸子透出不安的神色,惹得眉心微皱。于是我捏了个诀,唤出我的潋羽琴。

潋羽琴和惊羽弓是我羽族的一对上古神兵,是爹爹娘亲的随身法器。自阿爹阿娘身归混沌后,我和哥哥自然继承了这一对兵器。我这人平生只留两大爱好:酒是其一,其二便是抚琴。

抚的便是这一樽潋羽琴。

话说回来,潋羽琴的杀伤力不比惊羽弓小。无奈,我身子孱弱,修为不高。这么一樽绝世神兵,便只能留给我偶尔拨弄拨弄,打发打发时间,实属暴殄天物。

但是今晚,我把这琴推到哥哥面前,顺势福了福身子:“卓燃帝君,今日卿卿可有耳福听您弹奏一曲?”说完,对他浅浅一笑。

“这有何难?” 他将琴一把接过,对我亦报之一笑,继续道:“那敢问今日能否有幸再睹卿瑶小殿下翥凤翔鸾,萦尘集羽?”

八月的丹桂开得漫山蓁蓁簇簇。

山涧寒潭,亭台小榭;流水潺潺,衣袂飘飘。

卓燃抚琴,伴佳人翩翩起舞。

唯有在招摇之山,得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方能赏得画中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此为招摇第二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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