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我了。”刘尧说道:“我遭受过校园暴力。”
他的语音一落,又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喝。
小柯笑骂道:“冉希望,怎么哪都有你。”
我无奈的耸耸肩,半开玩笑道:“没办法,上帝眷顾我。”
谈到校园暴力,我们都安静了下来,那是存在于遥远的记忆。
去除掉表皮的茧,里面还是鲜血淋漓。
刘茜叹了口气,对着刘尧说:“方便说说吗?说出来也许会好很多。”
刘尧又为自己干掉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喜欢我们班一个男生被发现了。他告诉了所有人,大家都觉得我恶心。”
我喝掉一杯酒,重重的将杯子落下:“不用说了。有的陈年往事每说一次就是掀开一次伤口。”
刘茜趁着酒劲捏了捏刘尧的肩:“不说了,时间会淡忘了。”
“不会。”刘尧回答道:“时间只会让加害者忘记他们以前的幼稚行为,等到提及的时候,他们会说,是吗,有这回事吗?”
“他们会觉得你不够大度,他们会说以前是不懂事,旁人会认为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斤斤计较。也许,他们会轻飘飘的道声歉。”我晃动着酒杯说道。
“可是。”刘尧对我举杯:“不管多少年,那些侮辱,甚至微小的细节,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说道:“他们只是原谅了他们自己甚至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刘尧笑了笑:“而我永远不会原谅。”
刘茜制止住我喝酒的动作:“希望,你喝了那么多,咋还不醉?我都要吐了。”
“我不能醉,带我回家的人,他不在了。”
气氛又变得沉闷。
小柯问道:“你朋友圈里的倒计时是什么?你在等一个人吗?”
我摇了摇头:“我在等冉希望改名成冉听话。”
大家以为我醉了,抛下我,相互间劝酒。
我抢过一瓶酒,一饮而尽,然后往后一拋。
清脆的碎裂声让我心情莫名愉悦:“孩子们,我就要转行了!去做我最讨厌的教师!”
场面冷了一下,小柯假笑着问道:“教师那么好,为什么讨厌呢?”
我又抽出另一瓶酒,傻笑道:“因为,我怕培养出另一个冉希望出来啊。”
“她喝醉了,别让她喝了。”刘茜伸手准备夺过我的酒瓶。
我拍掉她的手:“才没有喝醉。冉希望以前就是被老师校园暴力,所以啊,我害怕成为唐诗。我这一个多月来,甚至每天梦到唐诗,她张开血盆大口将我一口吞掉。可是,我看见唐诗明明长着我的脸,这才是最可怕的。”
“唐诗是谁?三百首?”丁同听得一脸懵。
小柯说道:“联系上下文啊,同学,就是那个老师。”
刘茜再次准备抢过我的酒瓶:“那如果没有校园暴力,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我死死护住酒瓶:“想都不敢想。”
刘茜开始哄着我:“这么讨厌当老师,为什么要去做呢?”
我傻傻的冲她一笑:“因为冉听话啊。”
我看到众人眼里分明写道:她醉了!
我也不作解释,打开一瓶自饮自啄。
如果没有那场暴力,也许你会更早跟我告白,也许我会答应你,我们就不用兜兜转转。
你不会自责藏于沉默,没有将我保护在身后,你不会在阳光少年面前黯然失色,我也不会被你浓浓的爱意吓得落荒而逃。
你让我好好生活,我终究没活成想要的模样。
…
当我回过神来,大家已经歪七扭八的倒在了地上。
我拿出手机,调成美颜,坐在他们面前比了个耶,合拍了一张。
今日份朋友圈:今夜无风,虫鸣厮唱,心情甚好。倒计时192天。
我拿出薄被给他们一一盖好,还有几个说梦话的嚷嚷着继续喝。
独自占据一张大床,我很快睡着了,梦中的那个少年带着一身晨露。
“因为你过得不好,所以我回来了。”
“好。”我听到了自己的哭腔。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我就睁开了眼,恍然若失的区别了许久现实与梦境,才掏出手机看着昨天的那封微信:
搞定,市属小学!和唐诗一个学校!不过她是初中部,你是小学部碰面的机会应该很少。记得正面交锋的时候通知一下我,我带上瓜子。
我揉了揉微胀呢太阳穴,向曾暮云回复了三个字:
知道了。
她很快回复了过来:
魔鬼,你没有表情吗?你爸那厂子竟然也能起死回生,我真怀疑是你忍不住出手帮忙。
我实在没有精力再打字,干脆回拨电话:“我没有,他们用钱砸的。”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我感觉出来她咽了咽口水,毕竟我曾经没有事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我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昨天做了个好梦,难得有耐心等她说话。
“有钱救场,还榨干你。他们是把你当成一场生意吧!”半响后,她消化完毕感叹道。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我不耐烦的说道。
她生怕我挂电话,话音一落就开口:“有!你为什么要和吴欣合照,让她发到网上。这不是变相承认她没有校园霸凌吗?你怎么想的,让她起死回生?”
在阴暗的屋里,我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她跟我道歉了啊。”
她的声音变了调:“你原谅她了?傻子都知道她不是真心道歉的,她只是利用你挽回点名声!你是被她利用了。”
“她买了热搜,请了水军,私下跟我见面叫了记者来拍。”我缓缓的说道。
“对呀,现在的通稿全是黑子故意摸黑她,她和你其实是朋友,不存在校园暴力。”她开始变得着急。
等了半天,也不见我的回答,她低声的喂了一下。
我站在窗前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跳出地面:“录音我发给你了,水军买热搜的证据我也发给那些大号了。记住,别说是我干的就行。”
轮到对方没了声响:“不愧是你,还让吴欣欠了个大人情。”
我收了线,指着太阳喃喃自语:“爬得越高,摔下来就会越疼。”
第二天将近中午时,大家才陆陆续续的醒转。
不是嚷嚷着背疼就是说头疼。
我端出一大盆方便面,让他们将就将就。
“冉希望,你连饭都不会做,就不怕嫁不出去。”
我笑了笑:“娶我的人会做饭就行了。”
对于昨天晚上讨论的话题,清醒了的酒鬼们没有再继续。
刘茜问道:“希望,你以后什么打算啊?”
我说:“我已经考上了学校,小学语文老师,平时上上课,周末和放假还和你们是同行。”
小柯感慨道:“这么辛苦啊。你要不要那么拼?”
我耸了耸肩:“大哥,我要还房贷啊!”
小柯不解道:“你要还房贷那更应该只当导游啊!这两个工资差距那么大。”
我理解大家的不舍:“我是女生啊,家人都希望有个稳定的工作,将来结婚生子,这就是女生的人生轨迹。”
丁同说:“可我不觉得你冉希望是这样的人。”
我笑着打哈哈:“我昨天可说了,我改名叫冉听话了。你们一个二个的觉得我醉了,结果就我笑到最后。”
此话一出,刘茜察觉到不对,赶紧翻来我的朋友圈。
“冉希望,你大爷!把我拍这么丑!”
“你竟然让我们睡地上,良心何在!”
我躲避着他们的疯闹:“你们那么重,我拖尸吗?”
“所以,你一个人去睡了床!!!”刘茜将我狠狠地压在地上。
“我就说,你怎么神清气爽,不闹着背疼!!”
年轻人的嬉闹,是赶出烦恼的最佳方法。
清醒时回忆昨晚多愁善感的尴尬,在这一瞬荡然无存。
似秋天里的野火,一星点燎了整个草原。
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