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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楼听戏

卿何时归

到了次日晚,两人才匆匆赶到下一座城——岐庸城。

主道上人来人往,万家灯火阑珊。穿着华服衣裳的姑娘,举着绣着花纹的圆面团扇,走在街上,各个摊位都有人瞧瞧这、看看那。

两人到西街,找了一家小店住下。在店里头随便点了写吃的,日子过得拮据,填饱肚子就成了,墨初雪要了一壶酒,这么多年,她自认酒品定然不错。两人吃的畅快淋漓,这时,进来了一帮人,簇拥着,勾肩搭背。

一进门就朝小二叫嚷了几道菜,粗手粗脚的搬动椅子,好大一阵动静,嘴中都默契的围绕一个人在谈论,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小二对这些人格外殷勤,一看就是常客,且不是什么好东西。

墨初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人,却发现萧凛然也默契地观察着。墨初雪索性当甩手掌柜,他不爱看嘛,让他看,她不管了。心里虽这般想,但还是竖了耳朵听他们的话。萧凛然见状浅浅地勾起嘴角。

这话没听多少,那拍案的声音倒是一阵一阵,这定不止一人在拍案,就听着乱如麻、洪如钟的声,可知。

本安心吃饭的墨初雪,被弄得烦躁顿时涌上心头。

偏在这时,一人叫板,“都别吵了!来来来听我说啊——”一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听他的下文。

“这明儿晚上啊,咱们的角儿要摆台了,哥几个儿去凑凑热闹去?”

“哎呀,凑什么热闹,这角儿摆台都得要银两,论钱,那还轮得到你啊!”

“就是就是,咱们看什么去啊!”一众人附和。

“你傻啊,没听说这次角儿为了涨涨名气,专门公众摆台,公众、公众,懂不懂?”

“这是几个意思啊?”一人懵圈,问道,随后一众人又附和纷纷说自己不懂。

男人起身猛地敲打那人的脑袋,痛骂道:“哎呀,你这榆木脑袋!”

“这公众表演,就是面向咱们城里的所有人的!不用让你给什么钱!”男人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另一人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听他说。

“还有这样的好事?”挨打的男人问。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所以机会仅此一次啊!”

“你说的这个角,是那个江秦子吗?”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男人问。

男人得意洋洋地点点头,“哼,不是他,那还能有谁?”

众人点头道是。

突然有人出声,“嗐,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还生得娘们兮兮的人!”

一群人“吁”了一声,立马排开他,继续聊那江秦子。

“哎呀,不就是娘了点嘛,我也想听戏啊!”那男人扒拉着一群人,挤进他们中间。

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个名字落入墨初雪的脑海中——江秦子。墨初雪有些好奇,这人是唱戏的?男人?这名字起得确实像个姑娘。

回了房,墨初雪坐在椅子上,拿着抹布擦拭着那把初澜剑,光滑的剑身如同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般,转动剑柄,反出一道光来。适时,萧凛然推开门,看见正擦剑的墨初雪,虽知墨初雪根本无法与他匹敌,但还是不禁一哆嗦,倒吸一口凉气,坐到她身边。

萧凛然故作轻松道:“阿墨这把初澜剑许久未用了吧。”

墨初雪擦剑的手一顿,抬眼与萧凛然四目相撞,那一刻,两人的眼眸之中倒映对方的身影,桃花眸温润如玉,墨初雪看着眼前的少年愣了神,萧凛然却是微微一笑。

墨初雪一张一翕片刻也吐不出半个字,“凛、凛然?”半晌,才试探性唤道。说完后,讪讪一笑。

萧凛然轻叹,“阿墨若是不习惯,也可以不用为难,像从前一样唤我的名就好了。”说着,微微垂下眼眸,细长的睫羽在烛火之下遮住了大半的情愫,只叫人隐隐感到他的失落。

墨初雪见着这样的萧凛然也于心不忍,将初澜剑收起,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我会尽可能习惯的,萧……凛、凛然。”墨初雪深吸一口气。

萧凛然嘴角轻扯,“阿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说罢,起身:“我去洗漱了。”

墨初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垂下眼眸。

晚风穿过窗棂,吹散了她的碎发,看着窗外的灯火,又是一座不夜城。

许久也未见萧凛然回来,墨初雪索性吹灭蜡烛,歇息去了。

子时,萧凛然才从窗外一跃而下,脚步轻盈,趁着月色看着女子的睡颜,轻手轻脚的走到风屏后,睡在坐塌上。

待到第二日辰时,墨初雪醒来时,一盆水已放在床头,墨初雪洗漱好,下楼与掌柜打了照面,墨初雪朝掌柜拱了拱手,环顾四周也没瞧见萧凛然的身影,墨初雪有些疑惑,掌柜端来一碗粥,一碟小菜。

墨初雪喝了一口粥,急忙叫住掌柜,“掌柜啊,你看见那个和我同行的公子了吗?”

掌柜闻言怀揣着木盘,“嘶”了一声,几经思索,缓缓说道:“今儿早上,卯时刻那会儿……我亲眼瞧着那公子从房里出来,用完早膳后就出去了,说是去个茶楼看看。这都辰时刻了,也没见着回来。”掌柜说着说着自己也纳闷起来。

墨初雪扯了扯嘴角,“多谢掌柜。”

用完早膳,墨初雪就在屋里头,看着话本子,目光时不时往门口看去。来来回回,突然窗户哐的一声,墨初雪吓得弹了起来,却看见萧凛然蹲在窗栏上。墨初雪见着是他,松了一口气,“萧凛然,这有门不走非得翻窗,我这样就算了,你可不能这样。”

“为何?”他问。

“我胆小。”她答。

萧凛然点点头,一跃而下,又自顾自坐到椅子上,倒杯茶一饮而下。

缄默许久,二人都没有说话。

“萧凛然,”墨初雪唤道。萧凛然偏头看向她,听她续道:“我,我想去听戏。”

闻言,萧凛然放下茶杯看着墨初雪,“当真?”

墨初雪肯定道:“当真。”

“好,晚间我带你去。”萧凛然应下。

晚间,墨初雪换上一袭湖蓝短衫,出门时,撞见萧凛然,二人穿着相似的湖蓝衫衣,萧凛然看着墨初雪愣了神,随后,微微侧身,墨初雪下了楼梯。

街道上,今日格外的热闹,街上挤满了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灯火通明。两人走在街上,墨初雪瞧见有姑娘拿着团扇,轻轻点了点萧凛然的肩头,然后将一个小荷包塞进他手中,然后含羞离开。墨初雪看着眼前人,生得当真好看得不得了,难怪有姑娘明送欢喜。

来到一间茶楼,这间茶楼附近可谓是水泄不通的挤满了人,不得已,萧凛然拉起墨初雪的手腕,往里走,并叮嘱她莫要走丢。

进入茶楼内,似是有人注意到他们,一位掌事朝萧凛然拱了拱手,“箫公子。”

萧凛然也拱手回之,“劳驾,今儿早上来瞧的位,您给咱们留了吗?”

掌事点点头,带着两人往里走,“得幸亏箫公子来得早,咱楼上还有位置,给二位留着的。那位置的地段不错,箫公子真是有眼光。”

带着两人落了座,就悄然退下。这周遭的环境有些混杂、喧闹,不得已,墨初雪凑近萧凛然说话:“今儿,你一大早就来看了?”

萧凛然点点头,“是,昨个夜里,我看你应该听那群人说的也好奇,就置办了。”岂止,萧凛然从昨夜就开始打探这的消息。

墨初雪点点头,突然茶楼内骤然安静!一阵锣鼓声想起,伴着二胡的拉奏。

一曲《牡丹亭》拉开序场。

这时一个旦角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墨初雪看着台上,那旦角她认得,这是杜丽娘。

再是一个生角,想必这就是书生柳梦梅。

这杜丽娘唱的着实一绝,这墨初雪也忍不住跟着哼上两句。这旦角的眉目生得真是好看,目光炯炯,花红的油彩也盖不住那人的容姿,这就是那人人口中喊的角——江秦子。

小步如莲,那一颦一笑都十分动人,偏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一曲戏唱的出神入化,他就是那杜丽娘。

玉手拈花,口中咿咿呀呀地哼唱着,墨初雪双手抱臂有兴致地听着,隧抽手端起一杯清茶送入口中,沁人心脾。

待到那《牡丹亭》的第十出:惊梦——醉扶归。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画廊金粉半零星。

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

惜花疼煞小金铃。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墨初雪神色几分凝重,要说她不懂,她也打小就听戏,要说她懂,也悟不出其中世事无常究竟是何来。

起承转合,越到戏曲的尾声,人越是少,大多人听完那最精彩的几折戏就散了。

待到这曲《牡丹亭》尾声,墨初雪和萧凛然也还在阁楼待着。

旦角的姿势定在那,目光流转,曲终人散,人渐渐的越来越少,江秦子在台上甩一下水袖,垂下眸,抬手不知在脸上拭去了什么。

悠悠转身离去,卸下女娇娥的模样。

萧凛然倾身,狐疑的看着墨初雪,“阿墨竟会唱戏?”

“萧凛然!少打趣我,我哪能和人家比。只不过是我娘爱听这《牡丹亭》,教我哼了几句,吊吊嗓。”墨初雪讪讪道。

萧凛然点点头,“阿墨,你有没有觉得那旦角的眉目和你生得几分相像?”

“胡扯!”

说罢,便不管萧凛然,径自离开。

【作者有话说】

《牡丹亭》是明朝戏曲家汤显祖的作品,全称《牡丹亭还魂记》。文中借引有一段是《牡丹亭》第十出惊梦中的醉扶归。

作者对戏曲并无深刻了解,但对国粹保持尊重与敬畏。

同时文中所写是查阅资料摘录,或许不全。望诸位切勿深究,如有不恰之处,望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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