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池水覆流年.叁

“心心念长安，只因长安某。愿能得一醉，借梦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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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别竟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敢问梦中人别来可无恙？

   推开咿呀作响的朱丝木门，尘封许久无人问津的妆奁终于被轻轻打开，里面朱钗宝饰仍旧如故，可是铜镜中的人却早已鬓白如霜、红颜不复。

   这间屋子承载太多年轻时关于他的回忆，不经意间，泪水染花了妆容，待她轻试掉眼角的泪水，重新为自己画一脸最美的妆容时，却发现窗外落花纷飞，此情此景甚是美如仙镜。

     她愣了愣，终究是收回了目光，走向布满灰尘的烛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她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试图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可终归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自己到底错了什么。尽管这个问题在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试图给自己一丝丝的安慰，也试图逃避一下现实。

       是啊，这里早就人去楼空了，独留下自己一个人去回忆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看那山那水那台戏，说那人那事那场风花雪月，好像都不缺那一个痴情的她。

        屋子里虽然残破不堪，但也却实含有当年的一丝丝的韵味，也只是少了点儿……少了点儿说不出的感觉。

         恍惚间天色渐晚，烛翻灯落，她晓得自己也该回去了，把房轻锁，座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房中，她更了衣，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又是一夜无眠。

    二十年前的她正是豆蔻年华，整妆待嫁，久置闺阁之中无人问津，有闲客向她爹爹打趣，京城外沈家之子沈墨卿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只可惜他的那双眼睛……唉，真是可惜啊

      这人她爹爹自然是知道，也曾打算打媒人去打探打探，想着白家与沈家也算门当户对，都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白家有哑女，沈家有失明的儿子，这不也挺般配吗？

       沈家也有这种打算，但由于白家与城东的商户李家有过指腹为婚的事，便不好再提。而李家又因为白家生了个哑女，纵然样貌脱俗，但也终究是一个哑巴，他们李家不肯娶白家的哑女，于是这婚事一再耽搁。

      白家的哑女就这样被久置闺阁，无人闻津。其实也不是无人，只是没有人敢问，无论是李家还是白家都不是他们小户人家能得罪得起的，因此哑女就这样成了指腹为婚的受害者。

     沈墨卿身为沈家的嫡长子，自然要继承家业，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成了他的阻碍。谁放心让一个瞎子能继承沈家诺大的家业？几代人的努力才有今天这般繁荣，怎么可能交给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去掌管沈家命脉。这些话他应该听多了，便不与族人争辨什么，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享受着阳光带给他的最后一丝温暖。

     这一日，白家带着哑女去沈家商讨货物出货之事，哑女简单地服了礼，便走出大堂向院中走去。

     走到一处假山，那里水声潺潺，花开遍野，此处风景如仙似幻，她看呆了，小心翼翼地走在花丛中，芳香四溢，彩蝶与蜜蜂齐舞双飞，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是谁在那里？给本少爷出来”沈墨卿虽然双目失明，成了瞎子，但是他的听觉却异于常人。他早听见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只是在那里喝着茶水默不作声，双眼无神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哑女听见有人说话并且与那人四目相对，她涨红了脸颊，不知如何好。

      “你可知道这里除了我，不得任何人进入”沈墨卿冷冷地开口带着几分斥责，此时哑女已经吓得不轻，干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未得到回复，沈墨卿脸上带着怒意，神情更加严肃起来，这回哑女连连后退吓得直接跑走了，沈墨卿仍旧冷着脸不想再与那人说些什么，只想出去后叫家丁看紧些，切莫再让他人进来。

      爹爹说过，人生只如初见，一开始还没有理解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仔细回味这些年自己的所见所闻，好像真的如此。

     再而便是与沈墨卿的一场相识，给他端茶倒水，陪他走过四季朝夕，听他讲最动人的故事……

     往事亦如朝水般涌上心头，到最后真的是人去楼空了吗？

      家族继承人的纷争总是腥风血雨，沈墨卿自然也逃不过，他也曾和哑女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没有这双眼睛也好，眼不见为净，只可惜看不见……”他想说你字，但迫于身份还是生生地噎了回去。连忙改口“这世间的山川草木，一石一鸟一飞蝶。”

      哑女自然是知道其中的韵味，很不自觉地脸颊发红，在心中暗自感叹还好他看不见，要不然可真羞死人了。

      时隔几日，哑女再去沈家拜访，却再也没有看见沈墨卿，她拉住她爹爹试图问些什么，而他爹爹只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并不理会她一举一动。

      她又离开了大堂，向小径方向走去，彼时听见几个丫鬟低声细语，一脸婉惜之色，她皱了皱眉，躲在假山后，这次她终于听楚了，沈墨卿被逼得出家去当了和尚，从此吃斋念佛，不闻人间烟火，红尘中的她与他也便算是缘尽了。

     青灯古佛，缘起缘落，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木鱼，双目无神看着冷冷清清地佛殿，这一世与她是无缘再见了吧。

      沈墨卿嘴角露出一丝丝笑容，只不过笑得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