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冷森森的雪从幽深夜空垂落。

彤云密布，碎玉沉降，天地之间混沌如洪荒初辟，白日里光灿灿的亭台楼阁，此时已面目模糊，翻作全然陌生的模样。

紫禁城承天门前，一个少年奋力拍打着紧闭的宫门，指缝中渗出了鲜血。

“ 开门啊！ 开门——”

门内没有回应，鎏金兽铁青着脸，凝在铜环上的残血迅速成冰。

仓皇四望，天地茫茫。

少年绝望的伏地痛哭，哭声弥散入冰冷的夜空。

忽然，身后响起了马蹄声，他惊恐回望，一个全装贯戴的青年将军向他奔来，他的脸被铠甲遮蔽，只留了一双发亮的眸子，但听得他高声道

“王爷！臣韩文弼，请竟陵郡王移驾。”

少年呆呆的看着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白皙的脸上泪痕宛然。

“舅舅——”

文弼一眨眼就到了眼前，跳下马行了个军礼

“ 请郡王速速移驾！”

 少年鹿一样的圆眼溢出泪水，他踉跄起身，回头望了望紧闭的宫门，又看了看文弼，惶惑的摇头道

“要带我去哪儿？不要，我不能走，我得——”

文弼见状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捉起抽泣少年的手臂，扳过他的肩膀道

“ 此地不可久留，你先跟我走，等到了太傅大人家，我再跟你细细解释。”

年轻的郡王仍一味盯着紧锁的宫门，瘦弱身躯在宽大的鸦色外袍下奋力挣扎，似一片随风飘举的落叶。

“不行，舅舅我得……我得回宫……” 

文弼拧紧了眉头，拖着他走了几步，回首指着东南方向的天空道

“你看看那是什么？”

少年抬起朦胧泪眼望去 ，只见东南方云霭低垂暗红一片，却似抹染着日出时射出的第一束火红霞光。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天际似乎益发明亮了，赤色渐渐地向整个天空撒开——

“ 那是……什么？” 

“南三所的端本宫失火了，火势难止，现在宫里乱麻一样，你就算回了宫也只能添乱，你回去干什么？”

“ 宫里着火了——那皇爷爷现在在哪？五叔现在在哪？我要去找他们。”

“这事不是你能管的，听舅舅得话，先去太傅大人家避一避，等过了今夜——“

少年恳求道

“舅舅，我刚才听人说，说宫里出了害人妖孽，现在又起了火，皇爷爷正在病中，出了这样的事我怕他——”

文弼又急又气，嗨了一声

“ 阿济！你还不明白，羽林卫已经把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府邸全都看起来了，要真像你说的，万一有了不可预料的事，郡王这时候入宫算什么？让满朝文武大臣怎么想？要真出了事连太子殿下也保不住你！”

少年的话语已然带了哭腔

“ 我绝没有别的心思，可我真的放心不下啊舅舅，求求你，就让我去看一眼，就一眼…… ”

文弼看着他叹了口气

“ 这次说什么也不成，你跟我走。”

说罢扯了他的袖子将他扛在肩上，大踏步走出去。

少年被又冷又硬的铠甲硌得生疼，哭声都闷在喉咙里，不远处，忠实的黑马打了个响鼻，它安静的站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像一条瀚海中的孤舟。

文弼将小郡王抱上马，正欲抬脚去踩马镫，骤然响起的鼓声激得他打了个冷战。

——咚，咚，咚

三声鼓响，自宫门內传来，随后，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

皇城宫门沉重而缓慢的自内开启，松明火把照的雪色一片通亮，禁卫军两厢摆开，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令门轴发出的嘎嘎声格外清晰。

宫门夜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