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的那些男人,”我全身的血液都变慢了,寒意直达我脚底,幽幽望着他,机械地问,“哪些男人?”
“哈哈,你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要故意提起你的过去,”席文怀清了清嗓音,笑容里带着些许的玩世不恭,“我只是觉得……我和易烊千玺比,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虽然你们签了合同没错,但是,难道你……真愿意为了一个易烊千玺而放弃我?”
为了易烊千玺而……放弃他?
我的耳边仿佛被他放了一个炸雷,不顾一切地炸开后,留下了一地空白,他坐在对面,举止优雅地向后靠了靠,继续从他薄凉的嘴里讲出那些话。
“我觉得我这个人吧,人品还不错,家世也还行,你的下一个金主可以考虑考虑我,虽然在人气和资源方面,我还远不如易烊千玺,不过……我的其他条件,不比他差。”
金主。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中伤了我的麻木许多次。
我的后背瞬间攀缘上无数个藤蔓。
举止优雅的白衬衫,目的性地接近。
我忽然懂了什么。
席文怀把腿交叠在一起,而桌下,是一尘不染的黑皮鞋在我腿旁擦蹭,我穿着秦姣从片场找来的肤色丝袜,在外人看来,他与我的纠缠何其暧昧。
“要不,你和我在一起吧,我保证你会有资源,而且不用抢别人的,”他靠近了我一些,唇畔挂着探寻的笑意,“我是风流了一些,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段穗是个好女孩,你把易烊千玺还给她吧,你要找男朋友,何苦找一个有妇之夫,对你,对段穗,对易烊千玺都不好。
你和我谈恋爱吧,我和你一样爱玩,脾气也是一样,我想……你和我谈恋爱总会比逼着易烊千玺强一点,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一纸合同而已,又不是什么卖身契,他不爱你,对吧?
他也是听了段穗的话吧。
我的脑海里倏忽冒出念头。
耳边安静了,忽而只剩下席文怀的那张脸与我对视,他抿唇,伏下来用小臂撑着他的身子,我觉得他白白净净的,眼睛里还揣着少有的真诚。
这个比我高许多的男人,用死寂在告诉我,他在等我的答复。
“蔺书灯,你在听吧?”
我许久没有声音,他有些不耐,但依旧还是秉着性子喊我。
我在心里把他此刻的样貌描摹的丝毫不差。
然而,这只是他的样貌。
恶魔都是人的形状,却没有人告诉信众,六翼天使拧作一团,状似肉瘤。
我凝息,从他的瞳仁里看着自己,轻轻笑道:“他不爱我,你爱我?”
这个问题问住他了。
我没有奢望他回答,服务生从旁端来了俄罗斯红汤和牛排,优雅地欠身让我用餐,以此,我慢慢低头,捕捉到他流露出那一点点厌恶的目光,人是遮掩不住的。
他说,易烊千玺都不会装着爱你,而我会。
我点点头,告诉他,精心准备的西餐不错,下次不用再破费了。
“别人都避我不及,我不要你假装爱我,
前辈你为了段穗这样牺牲自我,还劝我不要为了易烊千玺一意孤行,那么前辈呢,为了段穗收我这种烂摊子,不也是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为了段穗出头?还是心疼段穗?你连替段穗担心都掩饰不好,怎么假装爱我。”我冷笑着挖苦他。
振振有词,言之凿凿。
难道蔺书灯打扰到易烊千玺的生活了吗?一直以来,不都是把我捏在手里,任人宰割的吗?
我说席文怀,你真的好像在段穗面前卖笑的小丑。
他牙关紧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愠色:“蔺书灯,你是真的真的好恶毒啊,段穗她在我的面前从来没有用恶意揣测过你,你跟她比,真的是糟糕透了。”
“糟糕透了?”我挑眉。
“糟糕透顶!你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很烂了吧,没有资源没有人脉,你以为你是怎么走到现在的,是段穗她一直在帮你说话,结果你却抢了她的位置,她说是她让给你的,我不信,如果真是她让给你的,为什么她会哭。”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白色衬衫上再也找不到一点点优雅的痕迹。
“你说女主角?”我略微思忖,然后点头赞许,“她真的这么说吗?那确实是我应得的。”
“蔺书灯!是你抢过来的!是你逼着她让给你的!”
他站起来,用猩红的眼睛看着我。
“我今天把你带出来,本来是想好好跟你商量,我真没想到你的脸皮这么厚,你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放眼娱乐圈谁不知道你,我肯当你的金主已经是很不错了,我不要你把女主角还给她,但是我求你。”
“你把易烊千玺还给她,好吗?”
把易烊千玺还给她么。
那谁来放过我呢。
易烊千玺……从未属于过我啊。
隔壁桌有匆忙推椅子的声音,秦姂连忙抛开了他们,跑过来护着我:“先生,有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我时常觉得秦姂单纯,不谙世事;打从在伞下接近我开始,这便是一场没有段穗的预谋了,席文怀为了段穗而来,他从段穗的嘴里知道了他要的一切,从段穗眼里看见了这样狠毒的我。
被情绪左右的席文怀,她不懂。
一旦我提及了段穗的不好,有些话,又怎么会好好说呢。
还有一份拿破仑蛋糕没有上,我与席文怀这样的对峙,在安静的餐厅里既是突兀,又是尴尬。
幸而西餐厅里并没有人,换句话说,席文怀包下了这个西餐厅也说不定。
几个服务员聚在一起,各自商讨着席文怀的话,她们所听见的,也正是段穗想让席文怀听见的,我是怎样强迫易烊千玺和我签订合约,又是怎样抢了段穗的女主角。
蔺书灯是坏人。
这是我在这一年半内,带过最多的标签,我已经麻木了。
我起身,若无其事地收拾着我的随身物品,这一场不愉快的约会大概就要结束了,絮棠回了我的信息,她问我在哪里。
“看来蔺小姐不会再听我说话了,是我要蔺小姐把易烊千玺还回去,让蔺小姐不开心了?”席文怀摁住我的手,眼底的血丝还没有褪去。
我轻轻甩开:“还回去,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先前同前辈说过了,最后一丝情面,要留在工作上。”
“情面?”他声音低沉,忽然拨开秦姂欺近我,“和你的大学老师去开/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情面?现在摆出一副假清高的样子来跟我要情面?”
他死死地将我箍在身后的那一排隔板上,长臂几乎是微微一揽就可以碰到我的腰,这一幕就和刚刚桌下的场景一样尤其暧昧,只是说话的人不是那么应景。
恐怕不管是谁,这会从咖啡厅正门进来,都会以为我和席文怀在谈恋爱吧。
我冷眼望着他,借着身后硌人的隔板才勉强站稳。
“你真的以为我是喜欢你才和你吃饭吗,包括我现在这样和你说话,你以为你很迷人,所以惺惺作态,是吗?
蔺书灯,你一直这么高高在上呢,看似什么都是无所谓,其实心里很在意吧?洗不掉了,很愤怒吧?
你很在意别人说你是那种人,对吧?你想反驳,你想否认,可是这能改变什么,也许我们和你的认同点不一样,即使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三,可你做的别的事情呢,你对段穗做的事呢,你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因为你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你就已经是个坏人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你就已经是个坏人了。
你对段穗做的事呢,你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这种发自心底的怒意原来是能够渗入我额上的伤口里吗,脑子里竟然全是那些看不清楚的脸,它们粘连在一起;反反复复地指着我,嘴巴里只有无尽的舌头。
我置身黑暗,深渊里是我看不见的荆棘丛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木然地松开了手,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划开接听键:“喂——”
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我只顾望着席文怀了,却并没有低下头去仔细考究过,那端熟悉的声音包含着怒意:“蔺书灯!”
我一下子回过了神,眼前席文怀那张逐渐迷茫的脸又变得清晰起来,深渊不见了,嘴巴里的舌头也没了。
“蔺书灯,刚公开完你就跑出去和别人吃饭,这就是你的公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