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蔺书灯

　　我知道明天我又要上.微.博.热.搜了。

　　而当我的助理拿着那一沓子衣服进来的时候，坐在内里的转椅上，我还能听见门外叽叽喳喳议论我的声音。

　　“定下的女主角突然就换了。”

　　“从一线直接换成三线。”

　　我的小助理艰难地用脚把门带上，“啪嗒”，不清不重的一记，将这说不清是埋怨还是困惑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外。

　　我坐在梳妆镜前，顾自玩着手机，对于刚刚那一番话置若罔闻。

　　新上任的小助理业务并不是很熟练，导演这一场戏给的服装很多，而助理，我却只有一个，不为什么，就因为别人嘴里我这个“带资进组”都“捧不红”的三线女明星，背地里雇不起那么多的助理。

　　“书灯，衣服都在这儿啦。”

　　小小的梳妆台，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助理塞得满当，我看着满桌狼藉，头疼欲裂。

　　“这么多衣服，难道连好好叠一下都要我说吗？”

　　她明显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也许是刚参加工作，没有经历过这些，一时半会，她怔在原地许久。

　　明明年纪跟我一样大，叠衣服洗碗这种小事她却一样也不会，这让本就对她走后门的行径极为不耻的我大为光火，我与她就这样对视着，言辞里甚至还带着挑衅。

　　“做不好就不要做了，回去找一个别的工作。”

　　“好，我马上就给你叠好，书灯姐姐。”

　　她慌忙低下头，眼睛里还打转着眼泪，看得我有一瞬间的心酸，但是随即，我攥紧了拳头，勉强侧身给她让开一个位置，她是我的经纪人硬塞给我的，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而她如此笨手笨脚，作为她名存实亡的老板，我说她两句难道我也有错吗？

　　今天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坏日子了。

　　我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于是我拉了一张椅子在别处坐下，看她收拾我丢给她的工作；看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叠着，一边把眼泪往喉咙里吞。

　　蔺书灯背景大，脾气差，疑似经常打骂工作人员。

　　这是我上半年被送上热搜的一条标题，靠着一条助理的验伤视频和几十万的黑粉，成功从十八线跻身三流，别的艺人靠作品，而我只能靠负面新闻和炒作。

　　我扪心自问，兴许我真的是太凶了。

　　张了张口，那个委屈巴巴的女孩就站在我的面前，背对着我，然而那一句兜兜转转的“对不起”却在我的嘴里辗转了好久。

　　“我渴了，你，下楼去帮我买杯柠檬水，记得去冰。”我走到她身后，几乎是用蛮力将她与那一堆衣服拉开，看到那一堆华丽昂贵的衣服我就觉得扎眼，她手里还捏着一卷衣带，没有来得及穿进服装，就被我突如其来的安排弄得手足无措。

　　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这么喜怒无常。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去。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以为你是秦姣的妹妹我就会对你区别对待，在我这里，我才是你的老板，连秦姣都要靠我吃饭，不要摆出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

　　蔺书灯背景大，脾气差，疑似经常打骂工作人员。

　　我在小助理茫然无措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恐惧，脑海里忽而又有无数个和她一样的眼神。

　　突然祈祷她快点离开我，认清我。

　　她鞠了一躬就跑出去了。

　　我以为她也是像之前那些助理一样被我赶走了，凭空多出来的负担又减少一块，我不禁轻便又失望。

　　而当她手里握着一杯去冰的柠檬水推开了化妆间的门，与叠完了衣服坐在转椅上气喘吁吁的我对视的时候，不知所措的人突然变成了我。

　　“书灯姐姐，去冰的柠檬水。”

　　带着细微寒意的杯子塞进了我手里，她转身看了看化妆台上一堆齐整的衣服，不好意思地扣住了自己的双手：“书灯姐姐……”她用甜甜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

　　我抬眼愕然看着她。

　　其实我们大不了几个月。

　　以前的助理都是称呼我“小蔺姐”，或者“书灯”，唯独她带着青涩的学生气，甜甜糯糯地喊我“书灯姐姐”，我被她叫的有些生，捏紧了杯子默不作声地看她。

　　她掐着她的手指头，低头对我笑了笑。

　　“我下次会学着好好叠衣服的，不会弄坏它们的，谢谢书灯姐姐。”

　　我瞥下了眼。

　　这杯柠檬水也就如同我蒲柳般的日子一样稀松平常。

　　在导演下班以后再离开是我唯一一点不被人诟病的“优点”了，起码不会有人戳着我的脊梁骨，说蔺书灯不仅脾气差，还耍大牌。

　　路过那位一线女明星的休息室，大家都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大概是换女主角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明天或许我的名字又要被指摘上热.搜第一名，他们都在议论，说我能顶替段穗，完全是借着易烊千玺的咖位。

　　“书灯姐姐，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不要听，不要问。”

　　“哦……”

　　她缩了缩脖子，亦步亦趋跟在我的身后，我踩着高跟鞋，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冗长，将身后那些闲言碎语硬生生比了下去。

　　那些长了舌头的旁观者便瑟缩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只有段穗的经纪人与我碰了面，在快要进停车场的时候，她就按照事先约好的那样，在柱子后等我。

　　“蔺书灯。”

　　她冲着我招手，嘴上还挂着礼节性的微笑。

　　秦姣不在，我不知道她对着我笑是什么意思，客套、揶揄、轻蔑，也许都有，但我不在乎，小助理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我告诉她不必如此紧张。

　　“娱乐圈认识我蔺书灯的没几个，既然段穗在这个停车场里了，她们该做的安保工作都已经做了，轮不到我们。”

　　一个靠着负面新闻娱乐大众的三流女艺人，该提防的不是粉丝，而是狗仔吧？

　　我觉得是时候该告诉我的小助理，在一个没钱的老板手底下做一个全能助理该做一些什么。

　　段穗的经纪人倒是很熟络地跟我聊起来，不时“小蔺小蔺”地叫着，像段穗一样，表面功夫到位，等到我与她并肩走到一处商务车前，她便收起了脸上宛若老友见面时的笑容。

　　“你先上车，秦姂。”

　　我略微一昂头，让小助理先上去，车里的人和段穗经纪人都有些吃惊，不过我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对于他们而言，我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秦姂有些胆怯地看了看我，再看了看车。

　　算了。

　　踩着一阶，我极度不耐地低头进了车厢，段穗递过来的手还残留着橘子的气味，我蹙眉避开，摸索着前面椅子的椅背，低头时正看见易烊千玺手上捧着一个刚刚剥好的橘子。

　　胖虎乐呵呵跟我打招呼：“小蔺哎！”

　　我颔首，嘴边上露出一点笑意，勉强在易烊千玺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