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条大鱼

“这！”俞辰杰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谦山，“王队！”

王谦山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冷静一点。

俞辰杰愣了愣，有点颓然地坐回了椅子。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

“……王队。”陈桥微抿着唇角，盯着王谦山，“这个案子已经快有些眉目了。韩嵋和朱明华的事一定有关系，她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我明白大家很不甘心，但我们不查下去，这是上级的指示。”王谦山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文件。

“王队！那我们真的就这么放弃吗？”俞辰杰抬头不甘地问道。

“……你们要明白，现实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加残酷。”王谦山抬起头，印上了皱纹的倦容看着面前神态各异的年轻警员们，低声道：“朱明华在A市的生活记录是从大约五年前开始的，而那栋居民楼施工的时间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如果那个或者那些地下赌场是从朱明华来A市之前就在了，那么……”王谦山眸光暗了暗，“赌场背后的人，恐怕也不是能让我们轻易就查出来的。所以，查这件案子也不过只是查得出个表面，而对那些人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陈桥闻言，只是继续攥紧了桌下的拳头，一言不发地拧着眉。

身旁拿起了文件看的吴晔目光微顿，眼底又是一番不为人知的挣扎，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陈桥此时心里是很不甘的。

可他已经不是那个刚进队的毛头小子了，他干了五年多，也知道了，明白了很多事。

这个城市，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么光彩夺目又平静安然。

这里是一个表面波澜不惊的深水大湖。在它那一派迷惑人眼的水面下，一直是暗流汹涌的。

这水里，有两条大鱼。

一条是称霸了大湖将近五十余年，前三十年一直是A市地下的老大，目前A市阑骅集团的主人——吴致骅。

一条是二十多年前兴起，这二十多年来，一直与吴致骅斗得你死我活，现在A市唯一能和吴致骅比上一比的灵荣集团的主人——张霖晖。

而国家近年来，对这些暗处的势力也有所行动。本省核心领导团体，也是去年才更换的一队新人马。

新官上任三把火。省里早就有了风声，说是要对这些暗地里猖獗了几十年的势力，进行一次真正的打击。

但是这些势力就犹如笼罩着整个城市甚至是官场的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叶如盖。随随便便动个地方，都不知道会改变多少人的生活，甚至是人生。

要连根拔起，恐怕非一朝一夕。

这些暗处的势力，市局心知肚明。但要想真正有所行动打击，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陈桥暗自叹了口气，但仍是很不甘心，他不甘地又扪心自问道：“难道……就真的要这样放弃这个案子？”

他心里其实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疲倦，可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身为警察，对自己这身警服的愧疚。

旁边的一众人等，大部分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此时都有些沉默。

他们是警察，是国家法律的捍卫者，但也是普通人，他们有自己不可割舍的家人，有自己推心置腹的朋友，也有自己相偎深爱的恋人。

可他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王谦山眸中有暗光流动，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脸上的反应。

其实杨局在这件事上，暗示了上面确实是有扫黑行动的打算的。

当时杨余林把他单独叫了过去，并告诉了他一件令人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

局里，有那边的人。

但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有几个人，这几个人到了什么位置？只知道是张霖晖那边的。至于吴致骅有没有在局里安排人，上面确认了是没有的。

但是为什么市局里没有吴致骅的人，却是很少有人知道原因。

听了杨余林的话，王谦山一愣。

市局里竟然有内鬼？

反应过来，他一想，也对，张霖晖那么大的势力，市局里又怎么可能就没有他的人渗透进来呢？

而这也让他想到了曾经的一件案子。

那是一次缉毒行动，但警方赶到交易地点却扑了个空，导致当时A市那个大毒枭逃往了国外。

这件事，是局里一直以来最大的遗憾。

“你，我，我们都有可能是那个人。”杨余林此时一脸的严肃，一改平日里的慈祥和蔼。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上层已经决定要以此次的案件为契机，暗中联络警方在张霖晖那边的卧底行动了。”杨余林合拢双手，沉吟道：“到时候，会让我们那边的人拿到这件案子的相关证据和信息。但是……”杨余林眉峰微皱，“我们很清楚，单单靠这件案子是不可能扳倒张霖晖的。而且我们这边还有他的人，这对我们还有卧底人员是很不利的。”

我们也有卧底？

王谦山听了又是一阵发愣，他突然有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但他没想到，杨局竟然直接就把这么核心的机密告诉他了。

他放在桌子上交握的双手紧了紧，“杨局，你不怕我是那个内鬼吗？”

杨局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觉得你是吗？”

“不是。”王谦山回答得肯定而决绝。

“虽然我说，你，我都有可能，但我相信你不是。当年是我带的你，你，你的家里人，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杨余林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毕竟，你是个死脑筋，心里就只装着两件东西：工作，家人。”

王谦山摸了摸鼻子。

说到这儿，杨余林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王谦山眼睛毒的很，自然看见了，但他没敢问，只是心里有点疑惑，“难道，杨局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谦山，这件事，你不要和你的队员说。有行动的时候，上面会通知相关行动人员的。”杨余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可亲，仔细叮嘱道。

王谦山点点头。

此时，他目光微凛地看着面前众人，心中不禁暗暗猜测。

你们之中，会有那边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