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五）

这一年，张兰十六岁，张春十八岁。初中毕业之后，张兰毅然决然的决定要出去打工。而无书可读的张春则选择留在山村里陪伴着年龄渐大的父母。

张兰跟着一同外出的人去了浙江，初中文凭的她在那个大城市也找不到个什么像样的工作。还是免不了在饭店端盘子洗碟子的命。

不过她运气好，去的是家火锅店。每次等着打烊顾客们走完之后，她便和其他值班的人开始吃客人剩下的食物，火锅店是不提供吃住的，靠着她们那些个微薄的工资，就算一起在外面合租，也还是难以度日。自尊心强如张兰，却也不得不在生活面前低下了头。

常年生活在小山村里的她，除了过年时能吃得上一小口肉外，常年都是吃着稀饭面饼充饥。以至于已经十六的她，竟还不过一点四二米的身高。但到了这就不一样了，客人们但凡来点餐，都是要点些肉的，就算有几位抠搜的，临走前将肉都吃的一干二净，那也定会剩下些米饭汤汁，虽然恶心，但是这也支撑着张兰在浙江满满的立下了脚跟。

不出半年，张兰就胖了一圈。原本那个瘦的跟麻秆一样的女孩，现在腰上腿上也渐渐有了些肉。等到过年回家时，徐凤硬是绕着张兰看了又看，最后才双眼微红的说着，“没吃苦就好，胖了就好......”

大年初一，张兰便被人吵醒了。是乡里的小卖部老板娘，前来结账了。因着供她们姐妹两个上学，家里早已把挖空了，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赊下的账。徐凤也只能和人说，孩子出去打工赚钱了，等回来就有钱还了。

人都信徐凤，她性子老实，这也才同意他们赊账。只是大年初一便上前来寻债，总是不吉利的。

张兰本来性子就不好，在外面又待了小一年。当下脾气就上来了，从带回来的小皮包里拿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这才把来人打发走。

那时候的一百元还是蓝色的。

“妈，你没见过一百元吧......”张兰抚摸着剩下的钱，眼里满是泪花。好好的一个年，就这么被搅和了。

徐凤也是含着泪，摇了摇头，“没见过，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张兰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笑着对徐凤说，“妈，我能赚到钱了，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嗯。”张兰不知道，她这句话让徐凤的心更疼了。徐凤有时候也会怪自己没有用，让两个孩子吃了这么大苦头，她也怪自己没能找个好人家，当年要不是张家的老爷子待她宽善，她决绝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哪怕找一个不好看也不高还没文化的人，也比跟着家里这个大爷要好上许多。

后来，张兰没有去浙江了。因为张春要出嫁了，而嫁的还是一个要去大西北创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