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四）

“咳咳。”有人装作咳嗽的声音顺着大喇叭回荡在原本就狭小的屋子里。孩子们笑着捂上了耳朵，男人们不再聊天，而是挺直了身板，仿佛接下来就要评判哪个是最佳公民了。

女人们则开始低声训斥起孩子们，告诉他们不能再说话了，不然回家便没得晚饭吃了。

“咳咳......乡亲们好啊……”喇叭里再次传来声音，这次没有人讲话了，但是孩子们还是捂着耳朵，男人们的腰杆则挺的更加笔直了。

张兰听不懂，但是看着身边人的反应也不得不听下去了。来的领导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在宣读着新的政策，只能看见男人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孩子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傻傻的跟着后面笑。女人们也听不懂，也不知道该不该笑，为了掩饰尴尬，她们只是抿了抿唇，像城里的大小姐一样，却别扭极了。

从村长家回来的路上，张华一脸的愉悦，不时的哼几个小曲，见到人也是笑着问好。徐凤也还是那般笑着，别扭的让张兰觉得不自在。

回到家，张华这才将刚才领导的话翻译给妻女听，“上面说了，要重视孩子们的文化教育，要让孩子们上学识字！咱家虽然是两个女娃娃，但是也可以上的......”张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郑重其事的告诉她们，“你两个给我去学堂里好好念书，念好了，以后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姐妹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认字这事她们老早就想学了，只是爹爹一直没有时间，她们又要帮家里干活，这事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了下来。现在可以识字了，姐妹两个别提多高兴了。

“可这念书是要学费的吧……”徐凤忍不住插嘴问到，张华的脸色也沉了下去，许久，他斩钉截铁的对三个女子说道，“咱就是累死在地里，饿死在道上，也得供两个娃娃读书！”

自此，张兰和张春姐妹两个每天早上不用去放牛了。吃过拌着辣椒酱的饼子就一同往邻村的学堂走去。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学堂，就那么几个教书先生。现在喊先生不叫先生了，叫老师。学堂也不叫学堂了，叫学校。

就算是天没亮就起床赶路，到学校时，也总归会迟到。

班里大多数同学都和这姐妹两一样，是穷苦农民出生，但是也有的例外。班上有个叫陈芳芳的女孩子，家里是做生意的，就算放到城里，那也算的上是有钱人家了。张兰实在搞不懂，这么一个大小姐咋还跑到了乡下来念书？她也随徐凤一起挑着担子走去城里卖过菜。街上的人都穿的黑的蓝的，闷的很，可是这陈芳芳的衣服却是黄色的！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在张家姊妹还和大家一起背着军绿色的单肩包时，陈芳芳已经背起了粉色的双肩包。张兰总是远远的看着，内心的渴望却是满满的滋生着，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她决心要好好念书，即使当初只是因为想要买到几件别人看都没看过的裙子，但是这份决心使得在许多人都放弃学业外出打工的日子里，她得以坚持到了初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