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入局

阿爹说，你是他一次巡防回营的路上在野坟坡里捡到的，阿爹见你奄奄一息，心下不忍就把你带回了南境，取名楠漪，楠木的楠，阿爹希望你能够像楠木一样顽强的生长，涟漪的漪，阿爹说，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和你有着不可说的缘分，心头波澜，微起涟漪。

你很喜欢你的名字，既有着男孩子顽强的韧性，又有女儿家的温柔如水。

可是楠漪，楠漪，难寻依木，或许从名字开始，你的命格就已经定下了你未来数载的生活，如水中浮萍，无根无依。

阿爹是当朝名震一时的老将军，领兵驻扎南境多年，膝下两个儿子，你的到来倒是为云家凑了一个好字，虽为养女，但阿爹对你确是十分的爱护，两个哥哥对你也是百般疼爱，只可惜阿娘去的早，阿爹长情，阿娘离去后也未再续娶，家里没了女主人，阿爹虽也为你请了老师教授针织女工，但大多数时间也把你当男儿教养，习兵法，耍刀枪，你十五岁便跟着兄长上了战场，碍于种种原因，你的两个哥哥在军中都有了朝廷亲封的官衔，你随着他们在沙场同历风霜，但阿爹却迟迟不肯为你讨个一官半职，历年去都城述职阿爹也只是带着两个哥哥，所以外界都只知道云老将军有一个女儿，却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你的样子。

如今你早已过了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阿爹似乎对你另有打算，来来往往给你提亲的人不胜枚举，阿爹却总是以你年纪小顽劣成性为由一一拒绝。如今阿爹已过古稀，皇帝以南境湿热不宜养老为名，在国都京邺为阿爹修了侯府让他老人家颐养天年，你觉得是好事，毕竟国都气候宜人，阿爹久居沙场一身伤病，远离疆场是再好不过的，可是两个哥哥却不这么想，领旨的那天，一向沉稳的大哥难得的和阿爹起了很大的争执，更是说出了君性凉薄，兔死狗烹的狂悖之言，阿爹罚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你不懂，这是好事，为什么两个哥哥都如此激动，二哥告诉你，这不是恩赏，这是陛下对阿爹的软禁，更是对云家的敲打。你虽懵懂，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你还是懂的，但又能如何，去了，或许还有一条命，不去，那失去的可就不止一条性命了。

十日后，阿爹一人去了国都，结果和哥哥预料的一样，人刚到没多久，陛下就封了阿爹镇南侯的爵位，以不想他老年操劳为由，顺便拿走了他的兵权，又以长子尚且稚嫩尚不足担大任为由，没有按旧例把兵权继给早已在疆场驰骋数年的大哥。

此事后，南境云家失了自由调兵的权利，一统中央管辖，表面上听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但你清楚，战局瞬息万变，南楚蠢蠢欲动，一旦起了争执上报朝廷再调兵马早就晚了三秋，朝廷这是宁舍南境十三城也不愿意他们对云家如此衷心不二，这其中的良苦用心也让你第一次感到什么叫人心凉薄。

这天你如往常一般，待在府中读兵法，婢女急匆匆地跑进来告诉你，两位少爷从军营里回来急着要找她。

你放下手中的兵书，急急的跟着婢女去了哥哥的书房。

“漪儿，哥哥们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什么事只管说就好了。”

“西境的战事你了解多少？”

你心下盘算了一下，南境和西境相隔不远，虽没什么往来，但阿爹平时一直教导你们要把眼界放的开阔，不能只拘泥于眼前，西境一带边陲小国居多，又十分的不安分，所以相比较南境而言，西境的战事频繁而琐碎，朝廷派去西境的将领你虽未见过，但频频听哥哥讲过这位少年将军的事迹。

姓张，名云雷，雷霆手段，治军严明，虽是西境的统帅，却是常年住在国都，边境军务也只是定时回去处理，平日都交给地方的官员，只有打仗之时才向朝廷领了虎符，平日却也是一副闲散侯爷的做派，故比起常年在南境操劳手握大军的阿爹，这位张将军更让陛下放心。

“西境虽然战事繁杂，但多是疥癣之患，小国之间也有不小的龃龉，再说了，不是有位英明神武的张将军坐镇吗，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你看了看书房挂着的地图，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到底西南连境，一旦西边战事吃紧，难免不会祸连到南境，虽眼下云家看似被朝廷限制心怀怨愤，一旦战事爆发，你们心里有数，纵使朝廷不说什么，他们也会为了一方百姓誓死拼杀的。

“这次怕是不同了”大哥眉头皱了皱，“仗连打了数日都没有结果，不像是朝廷的战报所说那般，我是担心……”

“大哥的意思是？”

“大哥的意思是，有人在中途做了手脚，让朝廷误判了西境的军况”二哥看了一眼大哥，又转向看向了你，“如果真的如战报所说，在这位张将军的手下战事不会持久到现在，可如今西边战事胶着不下十日，迟迟不见朝廷动作，难不成是这位张将军打肿脸充胖子？”

“难道不会是当今圣上想趁机……”

“漪儿！”大哥责怪的看了你一眼，“不许混说。”

你悻悻地住了嘴，只是阿爹的事让你寒了心，这位张将军也难免不会走了阿爹的老路罢了。

“大哥觉得，眼下唯一能够为西境解一时困局的，只有我们了。”

你困惑的看向二哥，“难不成你们想……”

二哥点点头，肯定了你的猜想。

“不行！你们两个不能去！”你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万一被上面的人知道，你们两个私自领兵，还想干涉西境军事，且不说会不会牵连阿爹，单是你们两个性命怕是就不保了！”

一直背对你的大哥终于转过身来，神情复杂的看向你，一种某名奇妙的预感开始撞击你的大脑，只是这个想法实在不可思议，但两个哥哥的神情又在不断的肯定你的推测。

“我和你二哥是希望你去……”

果然

“只是解燃眉之急，我们已经书信给了父亲，他老人家也是同意的，而且父亲已经和陛下说了情况的危急，相信不出五日援军定到，以你的能力，撑个两三天不成问题”二哥见大哥迟迟不肯开口，索性将心中想法与你言明，“我与大哥军职挂身不能随意走动，可你不同，只要我们行事低调撤手利落就不会有麻烦，况且，这也算是让张将军欠我们云家一个人情，日后朝中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漪儿若是不愿便不去，索性这件事如今和我们没什么牵连”大哥见你尚在犹豫，心下不忍，毕竟你是他从小带在身边教导的，长兄如父，断没有兄长逼迫幼妹送死的道理。

“漪儿，此举若是成功了，也是为云家的未来添一份保障，如今圣心难猜，如果我们不能寻求更多的保护，未来若是我和大哥……我们也放心不下你啊”二哥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你心里明白，二哥并非强求你为了云家赴死，只是如今的云家确实急需一份保障，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如今孤身在京邺的阿爹。

“漪儿明白兄长苦心，放心吧，我就是拼死也会撑到援军的。”

一日后，你“瞒着”两位兄长，领着三千府兵连夜前往了西境，两位兄长“担心”妹妹安慰，急忙派了两支队伍，一支三千队伍追了出去，一支直奔国都上报家妹“荒唐之举”。

而你，日夜兼程，顺便在距离战线最近的甘州借了两千人马，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战线，情况果然如两位哥哥预料的一样糟糕，战士们已经断了几日粮草，虽说军心尚稳，但谁也不知能撑到何日，更何况那位名噪一时的将军也因数日征战，重伤昏迷。

你来不及去问候这位在病榻上不知断没断气的将军，和他手下的左右参将交代了来历，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了战局，你极速投入到了战事之中。

事情按着兄长预料的方向前进着，你艰难的撑着战局，果然不出五日，朝廷的援军就到了，等带领援军的将领一到，未免落人话柄，你急忙先让甘州的军队回去，又让云家大部分府兵返回南境，只留下数十个亲兵，也是到了这个时刻，你才得空去看了一眼尚在病榻气若游丝的张云雷。

若不是身在军营，你是万万不肯相信这个躺在床上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是个和哥哥一样沙场征战的将军，总是眼下身上缠满了纱布，脸上血污，也难掩他书生般的俊秀和灵气。

军医交代过病情，你摆摆手让他退下，趁着眼下无人，你悄悄的靠近这个昏睡的俏郎君，剑眉星目，面目青白，虽说你从小也是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但如此“美色”也是第一次见到罢了，虽是昏迷，可你见他双唇微动，似是在呢喃什么，你将耳朵凑近……

酒郎？酒娘？

听的不清，不知是酒郎还是酒娘，你还在努力分辨着他的呓语，完全不曾注意到床上的郎君早已睁开了眼。

“你是……”许是连日未曾开口说话了，嗓子哑的吓人，把张云雷自己都吓了一跳，更是把一旁还在研究是酒郎还是酒娘的你吓的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是”你吓的连话都说不清了，又想着刚才自己的“冒犯之举”更是急得言语错乱。

就在你组织措辞准备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将军的营帐里时，外面响起了多人的脚步声，你下意识连连摆手，示意张云雷不要声张自己的存在，自己急忙躲在了旁边立挂的铠甲身后。

后来回想起来，你完全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出现在将军的帐营里，你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脑袋一热选择躲了起来，数十年后，你时常会想起当时的模样，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选择躲起来，是不是以后的人生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当然，人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