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除却巫山不是云

1949年，中华民国三十八年，某种意义上，也是中华民国的最末年。深春初夏，南京总统府门可罗雀，这个意气风发、铁血豪情的青年政权在乱世摸爬滚打数十年，堕落成纸醉金迷、藏污纳垢的蒋家王朝，最后在不可抵挡的人民斗争中，仓皇狼狈地逃离他们曾经也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土地。委员长办公桌上的日历永远定格在了4月23日，民国的一切便埋葬进了历史。总统府外面，是另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人民的、红旗飘飘的世界。

成都别墅里，陈琳翻着一张张情报纸，CCP和前世一样走着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但由于接受了神秘人捐赠的武器物资而跟上了装备，与KMT军队的战役中虽然还是胜少输多，但他们的生力军是KMT的几倍之多，被CCP理念所吸引的农村子弟和城市子弟越来越多，只要今后装备依旧更得上，军队指挥者也不出现致命的错误的话，胜负很快就会倒转回来。

这个神秘的捐赠者就是阿鬼，他在全国有人脉也有金钱，又有实力为CCP提供武器物资，如今已经是著名的神秘红色资本家，见过他真实身份的人只有未来的伟大主席以及总理夫妇，作为后世的主席和总理的迷弟，他还问他们要了不少的笔迹，几人也在不知时间段内一起拍了合照。

穿越前的阿鬼可能会觉得生活在平安幸福的大中华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而又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直到穿越到这个年代才慢慢明白未来的平安是用先辈的鲜血浇筑而成，没有人能比他更加崇拜带领人民走向幸福生活的主席、总理和先辈们。

如果陈琳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的话也会举手，她她她，她也崇敬这些无私奉献的先辈们。

就是因为熟知后世，他们才不会选择KMT，想想看百年之后经济萧条还总是认为米国第一自己第二的湾湾岛，再对比大中华国从贫困时期万众一心搞生产，百年之后经济腾飞成为全球数一数二的GDP的大国，即使全球经济萧条也很难影响到它。

这样对比下来，即使未来的大中华国的官本位制下出现重重的大老虎，也影响不了它能带给人民平安幸福的日子。再说了，大老虎们到最后也是要被打倒的，人民的名义最后也是能得到伸张的。

内战打得越来越火热，即使老蒋不断地从米国买进各种武器也改变不了CCP声势浩大的支持声。实在是资本主义剥削太重，重重剥削最后到达老蒋手中拿去买武器的钱比起被贪污的简直不值一提，底层人民几乎都要吃不上饭了，如今谁能给他们饭吃谁就是好的党派。

如今的老蒋政府也在苦苦支撑，军费大半都被拿去买武器了，而这个季度要发给战士们的军饷还没下落。高层们还都沉迷在各种声色犬马的舞会中，底下的士兵们却都挨饿着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拿起木仓支。

同一个阵地中，这边吃不饱睡不好，神色萎顿；对面是精神状态高昂，即使吃的是黑面窝窝和玉米疙瘩也都是管饱的，哪个精神气好哪个打得赢仗完全不用说。

渐渐地不少士兵半夜里带着枪摸到CCP营地投诚，现在出来当兵打仗的大多数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真正有理想有信念的都是当官的，穷苦人家只要有口吃的有了美好生活的向往就足够了，哪管什么党派不党派的。

来投诚的士兵多了，KMT即使千防万防也挡不住他们向往美好生活的脚步，有的好几个班、连队全部带着武器投诚，为了表示诚意还把自己的上级给绑过去当投名状。

老蒋依旧沿着历史逃去了湾湾岛，但是他再也带不走故宫中的种种珍贵收藏。因为阿鬼早就通知自己的路子把它们都藏了起来，最后老蒋无奈只能带着自己最贵重的几个箱子走了。

和他一样早早安排好逃亡路线的其他KMT高官们的也都被不同程度的打劫了，最后只能庆幸自己早在米国的银行和瑞士银行中存了钱，而当他们到达湾湾岛或者米国、香港时才发现取钱的信物被掉了包，大部分的账户中的钱完全不能取出来，而少部分幸存的账户中的钱财只能维持自己一家人的基本生活，想要和之前一样过的奢靡的话只能在梦中想想。

1949年9月21日至30日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平召开，代表全国人民的意志，宣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

1949年9月

香港某街道  日外

头戴礼帽，一身白哔叽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商人模样的阿鬼从容地走来，到到一家咖啡馆门口，然后进去。

如果说在二十岁时，阿鬼还是个美人胚子，那如今，彻底长开的他就犹如未央长夜里盛开的一束昙花，嫩绿的花萼再也藏不住里面的莹白，芳菲颤悠悠地探出来，映得周围一切黯然失色。他有着一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里头春水细软，不盈一握。鼻梁的弧度极为柔腻，增一分则太凌厉，减一分又太羸弱，嘴唇嫣红饱满，犹如浸过清霜的樱桃，吐出的字都是细甜柔软的。肩宽，腰细，腿长，柔中带刚，说不出的细腻优雅。发条抽身的他，哪里还有少年时弱不禁风的模样。

咖啡馆内  日内

阿鬼和一个中年人密谈。

阿鬼……/蒋/介/石/拨款1200万美圆，从日本招募空军人员，先期的已经到达/台/湾/和广州。空军司令周至柔正在筹划10月1日轰炸北平，破坏/建/国/礼/。

中年人(点头)知道了。我们会揭露他们的。

阿鬼我爱人和孩子的情况打听到了吗？

中年人陈棠雪同志现在还不能回来，也不能公开身份。

阿鬼(平静地)我懂，跟她联系上了吗？

中年人(摇头)暂时还没有。

阿鬼都快建国了，快了。

阿鬼自抗战胜利后就被组织派遣出国，赴西德学习医学兼医治身体里的陈年旧疾，如陈琳改名“木烟离”一样，如今他化名“华碧楠”，为了有一天能够方便相认。阿鬼其实早猜到了那位居功至伟的“荼蘼”就是陈琳，但苦于局势的紧张，即便他清楚妻儿在哪里，他也不能和他们碰面。这四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震动，阿鬼无时无刻不竭力克制对他们的想念，只能通过组织来了解他们的情况。如今回到国内，近乡情更怯，他越发觉得自己亏欠陈琳太多，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式成立，无数的/革/命/先/辈/和战士激动地站在这片土地上听到/主/席/宣布大中华国正式成立，/中/华/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

而与此同时，/蒋/介/石/反/动/集团退守西南，垂死挣扎。

吉昌酒馆 日内

昏暗的房间内，老李正在听广播。

广播里传来了/毛/泽/东/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接着是欢呼声。

陈琳快步进来，坐在了老李面前。

陈琳抓紧时间，我马上要去重庆，一点的会。

老李是去参加国防部的会议吗？

陈琳诧异，点头。

老李/蒋/军/即将退守西南，我军也即将发起西南战役，届时我们有一位同志即将被唤醒，也会随同赴蓉。然后你们就开始来往，恋爱，结婚。

陈琳结婚？真结婚，还是假结婚？

老李最好是真的，也是你的掩护。

陈琳(意外)什么？真过？他是什么人？

老李这个同志很可靠，38年/入/的/党/，也是你的同乡，近些年一直潜伏在敌人的心脏，结婚就是为了适应跟你的合作。

陈琳已经目瞪口呆了。

陈琳怎么工作？住在一起？

老李对，让你照顾他的生活，也许还可以帮他打开周围的环境。主要是为了制造一个家庭气氛，好让你度过这一关，打消马成峰的怀疑。

陈琳(茫然)要是阿鬼活着，你们派他来就好了，那更自然些。

老李即使他还活着，还能怎么样，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陈琳激动，但却无话可说。

陈琳开着车，行驶在回自己家的路上。

太扯淡了，陈琳想，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要见到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陈琳家卧室 夜内

“寄予语冰余夫，念悲去，独余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牵梦萦，忧思难忘。怀思往昔音容，予心悲恸，作《述悲赋》念之悼之。愿冰雪芳魂有灵，念妻哀苦，得以常入梦中以慰相思。纵得新人，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陈琳神情木呆的放下笔，看着这近百个墨迹未干的字，不由想起和阿鬼在一起的种种来。

自四年前他撒手人寰后，她便没有一日是过的快活的。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迅速地衰弱，但那又如何。

只是尽力教养云熙做好一个母亲，完成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而已。

除此之外的人生，早在听到“黎语冰牺牲”时，便告结束了。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纵糟糠之未历，实同甘而共辛。……值乖舛之迭遘兮，谁不增夫怨怼？况顾予之伤悼兮，更恍悢而切意。尚强欢以相慰兮，每禁情而制泪。制泪兮，泪滴襟，强欢兮，欢匪心。……影与形兮难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术。……恸兮，陈旧物而忆初。亦有时而暂弭兮，旋触绪而欷歔。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事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入淑房兮阒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陈琳闭上了眼睛，抱膝坐在床上。

从她灵魂的深处，泪如涌泉奔流出来，那无法抑制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