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宿命

阿鬼因为自己身世和命格的原因，从来没有奢望过父爱，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父亲，尤其在死而复生后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后更是如此，于是他袖手旁观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遭受反噬而死。

可是他穿越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个宝贝，一个能让无法生育之身能够拥有后代的宝贝。

他把这个玩意儿束之高阁。

笑话，我这五弊三缺的命五劳七伤的身子，暗恋的那个人不在这个世上，还娶什么老婆还要什么孩子。

于是他说，谈情说爱是病，有病早治。

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彼时他还年少有师父“苗疆四鬼”作为依仗，有着口无遮拦的资本，有着试错重来的底气。

“阿鬼总那么孩子气。”

“等着吧，等他自己有了孩子。”

他的师父们这样说。

突然有一天，他暗恋的青梅也来到了他的世界；更惊喜的是，她要和他在一起，她说要给他生孩子。

气话。

气叶宇飞的。

可他偏偏希望她说的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

我哪儿敢呢，陈琳？我是个克妻妨子的命啊，我哪儿敢呢？纵你能放下过去和我在一起，我哪儿敢呢，陈琳？

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把龙灵之晶——那个宝贝，取了出来。

如今不孕不育才是病，得结婚生子。

春风一度，珠胎暗结，标准的狗血剧关键词，更不幸的是，他和他的姑娘就成为了这瓢狗血的主角。

后来因为战争的艰难，初为人父的喜悦很快被朝不保夕的恐惧冲淡了。

从前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小事，现在都能轻易击垮他。他黎展诗活了两辈子，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可陈琳怀孕期间他却没有一日眼睛是干燥的。

延安条件这么简陋，他的孩子会不会受苦？

陈琳还是何琳的时候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对她而言就是个无法触及的痛，这一次终于有了孩子，可这个年代新生儿夭折率很高，他的孩子如果不幸离开世界陈琳得多伤心痛苦？

因为那个东西的特殊性，他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了，却已经后悔得想放弃了，后悔和陈琳有了这个孩子，他是不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

已经是一个不称职的儿子了，这下也没法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很快，云熙在他们的期盼中降生。阿鬼焦急、喜悦、手足无措，当他接过哭声响亮的婴儿时，激动的泪水在他眼角滑落。确实有什么在那一瞬间改变了。

他变得愈发强大。

难怪男人和女人之间一定要有孩子，孩子就是相连相通的骨血。原本只是肌肤相亲的两个人，再黏腻再欢好，也不过是皮相的紧贴，肉体的依附。可有了孩子，彼此的血液就有了一个共通的凝处，打不开分不散。血缘这东西，真的是很奇妙。这个小人儿，延续着他的血脉，也延续了她的血脉。他总算没白活一遭。

他会做一个好父亲。

这个崭新的生命让他发自心底赞美，他找回了人生的快乐。孩子每一分钟都带来惊喜，他健康地成长着。云熙第一次发声、睁眼，云熙软软糯糯地喊“爸爸”“妈妈”；他毫无征兆地爬起来，去够妈妈手里拿着用来逗他的、他喜欢的布老虎玩具……

两个人乐于在下班后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儿 子，生怕错过一刻他就突然长大。有时候早上醒得早了，阿鬼就在陈琳的瞪视下，把云熙从他妈妈保护着他的手臂里偷出来，抱着一路走上宝塔山。他一点儿都不累，而是满心欢喜地等待小家伙醒来，睁着和爸爸一样的漂亮的大眼睛惊叹拍手，然后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拳头为清晨的奇遇欢呼。

他会为他的儿子做一切，包括去死。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切一语成谶，成了一场家破人亡的悲剧，和一场无尽轮回的开始。

他从西南边境来到成都后，一家三口团聚，其乐融融。俊美的爸爸，明艳的妈妈，可爱的儿子，着实羡煞旁人。

他看着他聪慧的儿子成为四川省的高考状元，看着他被北大录取。

有这么优秀的儿子，他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骄傲呢？

他们都真诚的相信，他们会一直如此幸福下去。

直到云熙读大学二年级的那年，中了散魂花毒，生命危在旦夕。

散魂花的真正狠毒之处，不在于其毒性猛烈，而在于其对于中毒者魂魄的剥离，受害者的灵魂都会遭到巨大的痛苦，然后死去。

“老莫，请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散魂花的反噬截断了他魂魄与身体的联系。所以，要让这部分灵力重新与生命结合，才能救他。所以，请杀了我。”幕后黑手尚未露面，他又不可能去找龙家的人帮忙，思来想去，只能用那只有他自己能用的第三种方法——以命换命。于是他找到了莫老幺，求他杀了自己，换儿子的生路。

“为什么？死刑犯的生命也可以用的。”

“不，赋予他生命的礼物被我和他分成了两部分。也许，命运希望它重新合一。”他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他能够为云熙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龙灵之晶的作用是凝聚生命，而非催发生育。

他死的那一刻，灵台无比清明。

云熙是我的儿子，但他的父亲却再也不是我了。

对不起啊，云熙，都是爸爸的错，爸爸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今后你一定要幸福快乐的过下去。

这段偷来的幸福时光终究还是要还回去。

而今才道当时错，都是错。

2020年6月 第三军医大学研究生宿舍中

还不到二十七岁的黎展诗觉得自己老了。他总是很早就困，又在天没亮时醒来。

他木然而小心地坐起来，不去惊动熟睡的室友，踩进拖鞋，习惯性地换上常服——他是军人——才想起今天是星期日。

六月的，第三个星期日。

父亲节。

黎展诗不可能再躺回去睡，他的生物钟非常顽 固。他想了想，取了一件短外套披上。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他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他皱起了眉。

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几乎完全一样的男孩子，可他笑起来比自己好看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像他的妈妈一样。

可是，他的妈妈，又是谁呢？

你们以为这是刀吗？

这真的是。

好吧你们赢了。

1950年6月18日

尚有余温的手，缓缓安抚着正在抽抽头疼的神经。

呵，果然，刚刚充满黑色绝望的噩梦，简直了。手掌的温度虽然舒缓着噩梦带来的恐怖，也让阿鬼逐渐冷静清醒。但是手掌覆盖的黑暗，藏不住因回想碎片的记忆而收缩的瞳孔。

“爸爸，父亲节快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好像突然撞上了一颗炸弹，重达45kg且屡教不改的顽童和他对视，笑出了一口小白牙。

阿鬼笑了。

下一秒。

“陈云熙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这样做！！！”

父子俩你追我跑，还在厨房内做早饭的陈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说，都穿上衣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