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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出来了。罗渽民在班群里看见班长发的成绩单，点了进去。

第一依然是自己，这次的总分是689，比上次低了几分，果然是语文和英语拉了分，他语文阅读基本不会再扣分了，这次失分点竟然在开头的选择和最后的作文上。他打算家长会完了拿到卷子再具体分析，于是眼睛又往下面移去，并在中间位置找到了黄仁俊，第35名。

以前他的成绩在哪里啊？罗渽民忽然想到，他从没看过除了自己之外的别人的成绩，这是第一次关心别人，他很想知道黄仁俊进步了多少，这一个月以来，黄仁俊虽然上课睡觉，但他确实在清醒的时候比较努力，就在他还在看黄仁俊单科成绩的时候，微信来了黄仁俊的消息。

黄仁军：“你果然还是第一！”

黄仁军：“这次我也进步了，前进了五名呢！我以前倒数第十诶！这次终于走出倒数后十名了！”

罗渽民回了他一串小手鼓掌的表情。

“罗渽民最棒！不但自己帮！还让我感觉我也可以很棒！”黄仁俊发来一条语音。

罗渽民笑笑，回了一句“继续努力”。

“哎，你这回物理是第一吗？”

“是啊，”罗渽民回，“逃过一劫。”黄仁俊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很好很好，可以继续染头了。”

罗渽民把手机一放，忽然又想到了那天爬山的时候，于是又自己瞅着台灯笑了好一会儿。

出成绩的第二天就开家长会。不过没人喜欢家长会，无非就是各科老师和家长凑在一起开学生批斗大会，尤其是语文老师，每次都会在开始之前先把成绩从头到尾念一遍，然后再强调一遍不及格的。老高相对来说委婉一些，只表扬一下班里前十五名，剩下的都不会当众念出来。

黄仁俊家是爷爷来开的家长会，罗渽民那天跟张慧提了一嘴，也没抱着她能来的念头，但当他在教室门口看见匆匆赶来的张慧的时候，还是心情变的好了一点。张慧是没什么文化，所以家长会她也只是形式上来露个面，况且罗渽民这个成绩对她来说没什么好操心的。

家长在里面和老师开会，学生们在楼道里等着。罗渽民和黄仁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罗渽民！”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来。罗渽民一回头看见马晓走过来，拿着手机朝他晃晃，“加个好友吧！那天我给你和黄仁俊拍的照片特好看，发给你。”

“你发给我吧，我转发给渽民。”黄仁俊胳膊在扒着栏杆歪头向这边说道。

马晓白了他一眼，凑过去说：“你懂啥？我这叫趁机加帅哥学霸的微信。”然后又看着罗渽民说，“行不行？”

罗渽民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马晓扫完之后，联系人底下就出现了一个红点，网名是麻小儿。罗渽民点了同意，马晓“耶”了一声，笑笑说：“一会儿把照片传给你俩昂！”

马晓走后，黄仁俊撞撞罗渽民，“你饿了没？”

“有点儿。”罗渽民摸了摸肚子。

“走，咱吃饭去。”黄仁俊拉着罗渽民往外走。

“吃什么？”

“十字路口那儿新开了个撸串的，尝尝鲜去？”

“好吃吗？”罗渽民问。

“我也没吃过啊，这不去吃吃看才知道正不正宗嘛。”

“不是，我是问，烤串儿好吃吗？我没吃过。”罗渽民回答。

黄仁俊下楼梯的脚步一顿，随后扭头看着罗渽民，看着罗渽民坦然的提问和带着好奇的眼神，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儿，他“啧”了一声，用手拍拍罗渽民的肩膀：“走，哥今天带你去尝，我今儿就把flag立这儿了，我——黄仁俊，一定带罗渽民，把他失去的童年味道滴水不漏的全补回来。时间：从今天起到后半辈子！”

罗渽民把左手伸出来，右手在上面划拉了一会儿，黄仁俊瞅着他：“你干嘛呢？”

“记下来，黄仁俊说以后带我吃遍天下美食，给我补童年记忆，一辈子呢。”罗渽民划拉完双手插兜里对着黄仁俊笑，“我得记小本本上，以免你反悔。”

黄仁俊看着他的微笑，恍了下神，然后拍拍胸脯佯装镇定地说：“我说话算话。”接着回过头去，“走吧。”他在尽量平复自己的心跳。

黄仁俊在学习上，对罗渽民是绝对服从的，可一到吃饭，这种状况就会反过来，罗渽民看着黄仁俊也不看菜单张嘴就冲着服务员唧里呱啦报了一对菜名，嘴皮子都快赶上半个说相声的了，等服务员走了之后他才问：“咱吃得完吗？”

黄仁俊说：“咱俩大老爷们儿，要这么多绝对可以。”又扭头朝服务员喊，“再加两罐雪碧！”

“一会儿还得见家长，咱就别要啤酒了。”黄仁俊接过服务员拿来的饮料说，罗渽民点了下头表示赞同。这个点儿虽然还没到晚上，但可能新开业的缘故，他俩还没坐下多长时间，客人就多了好几桌。

又过了十分钟，板筋和鸡心先上来了，黄仁俊那一串递给罗渽民：“尝尝。”闻着肉和孜然混在一起的味道就很香，罗渽民没犹豫，一口啃下一块鸡心。

哎！真好吃！真香！怎么这么香！

“嗯！这鸡心烤的一点儿也不腥！挺好挺好。”黄仁俊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串干掉，拿起了板筋，“板筋也不塞牙，可以可以。”

不一会儿肉也就上来了，黄仁俊依旧先给罗渽民一串：“我这次只点了羊肉，下回再来要点牛肉和马口鱼，都好吃。”

罗渽民对羊肉的印象只有从前没什么肉的羊汤和张慧从饭店带回来的葱爆羊肉，这次的烧烤，又让罗渽民对羊肉有了新的认识，他在心里默默把烧烤放在美食TOP1。吃着吃着，罗渽民手机响了一下，罗渽民掏手机的时候黄仁俊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罗渽民一看，是马晓发来的他和黄仁俊那天在苍龙岩拍的照片，阳光印在俩人的头发上，剩下的避开他俩的脸刚好在脚边儿，就好像他俩站在一块发光的砖上一样。黄仁俊胳膊搭在罗渽民肩上，露出右边一颗小虎牙，笑的很开心；而罗渽民还是淡淡的微笑，但也能看出来他很放松。

“真好看！”黄仁俊显然也是收到了马晓发来的照片，接着悄悄设成了背景桌面，“你该多拍点照片，你这张脸不让别人看看真是可惜。”罗渽民笑笑收起手机，端起雪碧对着黄仁俊：“走一个？”

黄仁俊一笑，也举起雪碧：“恭喜渽民再次斩获年级第一，同时也为我的进步，干杯！”

两个易拉罐碰在一起，罗渽民也说：“干杯。”

黄仁俊陪奶奶逛超市。

超市里单曲循环着刘德华喜庆的歌声：“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黄仁俊扛着一袋大米在德华的声音中转悠了好几圈才在蔬菜区找到了奶奶。

他把大米放进推车里：“找什么？”

“荠菜。咱今年包两种馅儿行不行，荠菜猪肉和西葫芦鸡蛋。”奶奶往菜堆儿里瞅着，“哎哟现在真是发达了，一年四季的菜都有。”黄仁俊不知道荠菜长啥样儿，只能推着小车跟着奶奶。

“哎这儿呢！”奶奶扯过塑料袋，拿了两捆子边缘是锯齿状的绿菜，“我去称称，你等我哈。”

临近过年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具体能体会出来的，就是播着新年神曲的超市，或者街边摆放着红色福字和对联的摊位，亦可以是排队买鞭炮的人们。总之，这种过于喜气的氛围，伴随着后天来临的除夕，一齐鼓舞着黄仁俊的心，他也更加期待今年的春节。

罗渽民不期待。

他合上理综卷子，去了厨房，先是对着冰箱门发了会儿呆，然后又走回自己屋里，扒着窗户向楼下看了看，楼底下那个老头儿不分春夏秋冬地坐在大树底下，夏天坐底下乘凉，冬天树叶都掉没了，他还坐底下，双目凝视着前方，跟皈依了似的。

以前小时候过年的时候院长会把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给盛两碗饺子，还会举办联欢会，最后一起围着看春晚。来了泉城之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就是一个人过的，过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过年张慧是回不来的，去年他也晚八点打开中央一，但是看着小品却没怎么笑出来，他一直觉得春晚弄得一年不如一年，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

电话响了。是微信的。

“黄仁军邀请您视频通话”。

下一秒黄仁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离得镜头很近，留个大鼻子和俩小眼儿，很明显是怼镜头上了。

“哎你干嘛呢？”黄仁俊那边扯着嗓子喊。

“在家闲着呢，你在外面啊。”罗渽民心情好了一点。

“我和我奶正往家走呢！买了一堆东西，跟你讲你要买年货赶紧买啊，人太多了，我站超市里看着人乌央乌央的，跟僵尸袭城了一样。”黄仁俊说着还打了个寒颤。

在黄仁俊说“买年货赶紧买”的时候罗渽民就想跟他说“我没什么可买的”但是想插嘴几次无果，只好看着黄仁俊自己一个人叨逼叨。

“哎我奶在旁边儿呢打个招呼啊！”说着黄仁俊就把手机屏幕一平移，一个瘦小的小太太便映入眼帘，“奶奶这是我同桌罗渽民。”

“奶奶好，”罗渽民脸冲着窗户，光亮了一些，然后对着屏幕调整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哎哟好好好，哎长得真俊！”奶奶眯缝这眼，“过年来家里吃饺子吧！”

罗渽民一愣，心头一暖，随后惊奇地发现，他竟真的在考虑这个只是客套一下的提议。

“奶你说啥呢！人家也得和家人一块过啊！”旁边传来黄仁俊的声音。

“我没有。”罗渽民说。

对面不知道是网络延迟还是黄仁俊怔住了，反正是有一会儿没出声，然后黄仁俊才又问了一句：“你刚说什么没有？”

“我过年自己在家。”罗渽民说，“张慧要在饭店上班。”

“那你过来啊！”黄仁俊紧接着说，“我家不差你一碗饺子！”

“三碗也不差！”奶奶又挤进镜头说，“人多热闹。”

“好，谢谢奶奶。”罗渽民笑着回应。

“行了，你想来就来，不来也没事。”黄仁俊的脸又占据了屏幕，依旧是笑眯眯的，“挂了啊！我爷爷在市场买鱼呢，我得找他去。拜拜。”

“嗯。”挂了电话之后，罗渽民手里握着手机抿着嘴唇站在书桌前，刚刚本来想顺着黄仁俊“人家也要和家人一起”的思路说下去，可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却不想撒谎了，他忽然想到黄仁俊家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谈笑风生，那种人人脸上都带着笑的样子，让他很向往，然后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被爱。

哪怕是歇斯底里的、拼命融入别人的家庭，感受着并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感情，就像是一棵生长在阴暗处的小草，妄想着攫取太阳洒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