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赌书消得泼茶香

司马康走后二人置办了些干粮和衣物，带着林彦接着上路，入浙江行省。这一路天气渐冷，由深秋转入初冬，杨逍怕晓芙畏寒，特意叫了马车，于是变为杨逍骑马，晓芙和林彦坐车。

林彦却是个不怕冷的主，孩子心性，好容易等到骑马的机会，多数都是和杨逍一起骑马，甚至晓芙的那匹马交给林彦来骑。晓芙却有些担忧，孩子这么小，马镫都够不到，要是摔着怎么办。杨逍却不以为然，觉得男孩子胆子大些不是坏事，况且林彦生的比旁的孩子也高大些。

不过还是有一日，林彦骑马却被马儿甩下来，吓得晓芙够呛，杨逍和林彦倒是都没事，尤其是林彦居然一点不畏惧，第二天依旧要骑马。杨逍笑道这个性格正是和自己像极了。

三人走走停停，一直到了集庆。这集庆便是古城金陵，宋室南渡后，将大半江山都丢了，偏安江南，金陵在宋朝便是富庶繁华之地，此处虽然是蒙古人的治下，但是仍以汉人居多，不似北方受到蒙古人的影响较大，江南之地仍是一派温婉旖旎之景。

此时移入初冬，与晓芙刚刚离开江南时候不同，草木已现凋零之色。三人入城之时已近傍晚黄昏，林彦玩的累了，在马车上睡的正香，杨逍进来马车问道：“丫头你饿不饿”，晓芙嘘声道：“你小点声，林彦刚刚睡着”杨逍道：“这小子玩的疯了，此刻睡的也熟”，晓芙道：“咱们寻个客栈吧”，晓芙却不知道何时同他说话，都不自觉的用上“咱们，我们”，或许是他这一路上精心安排，却秋毫无犯，或许是他看似不羁放浪形骸，实则心细如尘。

杨逍温柔说道：“今日咱们不寻客栈了，我有个好去处，你若是肚子饿，先吃些糕饼，晚上咱们就吃顿好的”杨逍带着马车到了一处大宅院门口，这宅院都门外看门第不高，看来倒不是官宦之家，门前的牌匾上写着：“沧浪苑”。晓芙问道：“这是哪里”，杨逍没答她，径直前途敲门。一个身着蓝衣的小厮出来开门，见到杨逍很是恭敬。

杨逍招呼晓芙进院子，小厮麻利的将马车牵到马厩。这院子里面青砖灰瓦，竹影摇曳，此时正是冬日，梅花却是开的娇艳，并非寒冬，红梅映着落日，别有一番滋味。杨逍来到内堂，自有下人奉上茶叶。晓芙见那茶具倒也不甚奢华，只是这茶叶难得，竟是产自临安一带的龙井。元代龙井茶为人所喜，峨眉山却没这种茶叶。北宋之时丁谓所创的龙凤团茶，为皇室和达官贵人所喜爱，四川一带的月兔茶倒也是制作这龙凤团茶的好苗子，只是那里及的上龙井茶的香冽清爽。

晓芙饮了一口道：“徘徊龙井上，云气起睛画，烹煎黄金芽，三咽不忍漱。果然是好茶”杨逍道：“得纪姑娘夸奖，这茶叶也算是与有荣焉了”晓芙对林彦道：“彦儿，真是没想到你却忍了个这么有钱的义父，一路上和咱们说什么没得盘缠了，什么幼时受苦了，却没想到家里的宅子这般大，还饮的起这样的好茶”

杨逍哈哈大笑道:“好个伶俐的丫头，快说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晓芙叹口气道：“你看开门的人，对你这般恭敬，你到这里却也不见主人。尤其是这茶，八分的热度，这不正是杨左使你的喜好吗，若不是与你极为亲近的下人，怎知道你的饮食习惯呢”杨逍道：“果然观察入微，这确是是我家，这宅子是我娘亲的陪嫁，我娘是金陵人，我爹娘去世后，这个宅子一直由我家的老管家福伯看着，我有时候回来看看罢了”

杨逍道：“这地方如何啊”，晓芙说道：“院子倒是不错，只是名字不好”杨逍道：“如何不好”，晓芙说道：“渔夫于江山见屈原大夫，屈原大夫面容枯槁，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众人皆醉我独醒，渔夫所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意思是君子自是可以随遇而安，杨左使你连君子都不是，又起合这沧浪之意呢”

杨逍笑道：“好你个丫头，说着这么大段，倒是为了挖苦我，话也不错，我确也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你却不知道，我取这个名字却另有含义。宋时范大夫推行新政，被那些守旧的大臣攻击，这范大夫门下有个大臣叫苏舜钦，辞官携家小南下，就定居在这平江府，在山上建了个亭子，叫做《沧浪亭》，我小时候爹爹常常带我出去钓鱼，放风筝，也长到这沧浪亭游玩，是以这院子后来被我改名沧浪苑”

晓芙见他想起往事，心中不快，心中有些难过，多半是自己挑起这话头，便道：“你不是问我这院子怎样，若是我的院子，我就不叫这个名字”，“那你要起个什么名字”，晓芙道：“杨左使速来风流，就叫风流院，或者什么女儿园的，更贴切”杨逍知道她是故意哄自己欢喜， 不去想那些苦痛的往事，她总是这样照顾别人的想法。

说着话，一个老人快步走进来，身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头戴缨帽，一副管家模样见到杨逍立刻神色飞扬，面露喜色下跪道：“少爷，你回来了”杨逍赶忙扶起他道：“福伯，我不在的日子劳烦你了”，那老管家毕恭毕敬道：“我可不敢当，老了没事干，还不是少爷不嫌弃，给我口安乐茶饭吃”杨逍问道：“今年庄子里的收成怎么样”福伯说道：“诶，今年老天爷还算是给面子，还算过得去，只是有几家的佃户男丁充了军，只剩下些孤儿寡妇，老奴我自作主张减免了钱粮”杨逍道：“自当如此，我既然交给你便是相信你，我信得过你”

杨逍将晓芙拉到跟前道：“福伯，这是纪姑娘，她曾经救我一命，若非纪姑娘相救，我怕是没命回来了”，福伯听到杨逍曾经入绝境，差点丢了性命，心中一惊，随即跪倒道：“纪姑娘你救了我家少爷，此等大恩，老奴不知怎样报答啊，若非如此，我如何去见老爷啊”晓芙搀扶福伯道：“我也是路见不平罢了，只是后来才知道杨左使武功高强，我还怕自己多管闲事了呢”福伯起身，看见晓芙，大量半天，面含笑意，倒看的晓芙极为不自在，杨逍道：“福伯，你将我的那个小院打扫打扫给纪姑娘住，也安排一个住处给这孩子，他是我的义子林彦。

杨逍带晓芙来到一间两进的小院，这小院的大宅子的东北方，小院外便是一处池塘，此时是初冬，有些残荷的梗在池塘里，池塘前有回廊，正是赏荷观鱼的好去处。这小院中却都是竹子，院子叫做“无竹轩”，晓芙道：“装神弄鬼，明明到处都是竹子，叫什么无竹轩”，杨逍道：“纪姑娘，我这房子再被你挑剔，怕是连屋顶子都要拆了，以后就不叫无竹轩，叫美人轩如何”

晓芙听她说自己的短处，倒是真的，这院子却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不好，应该说清幽雅致，正是杨逍说的好去处，只是自己就是不愿意承认。杨逍这是个两进的小院，晓芙安置在后面自己的寝室，杨逍住在前面的书房，距离很近。杨逍的卧房布置的倒也简朴，绸缎的棉被，显然是刚刚换过的，晓芙道：“这床是你睡得”，杨逍点头，晓芙道：“我却不要睡你睡得，我去睡书房，你睡你自己的床”

杨逍脸上一笑，显得很是高兴道：“你确定要睡在书房”，晓芙点了点头。杨逍道：“好吩咐管家给你拿个新的被褥过去”杨逍的书房倒是清幽，只是满架的书，各类都有，竟有些唐传奇，话本子，还有些便是资治通鉴这类无聊的史书。晓芙看到道：“你这是要当状元郎的心啊，这么多的书”，晓芙拿出那本《倩女离魂》，道：“不想杨左使还看这等儿女情长的书”，杨逍道：“你也喜欢这书吗”，晓芙道：“这倩女命实苦，不过总算有个团圆的结果”

杨逍道：“这结果也不过是大家美好的心愿罢了，倩女并非是命苦，乃是这害人的礼教所致，既然他与书生相知相恋，为何不能在一起，却听从这礼教，落得相思不易”

晓芙道：“同样是看书，你却有这样都的歪道理”，杨逍道：这哪里什么歪道理。杨逍一生最讨厌这些世俗的礼教，却不知他这一生都是被这礼教所害，所误。

三人用过了晚饭，杨逍兴冲冲的拿出一个宝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宝剑。杨逍道：“这是李白的龙泉宝剑，虽然及不上倚天剑，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利器，吹毛断发非寻常刀剑可比，你的佩剑送给了彦儿，这把宝剑正好配你”。

晓芙赶忙推脱道：“不不，这宝剑如此贵重，我可不敢，我那不过是把普通的剑，可比不得你这剑贵重。”杨逍道：“拿着，这再好也不过是个玩意，送你欢喜才是他的价值，再说我一向不习惯用兵器，给了你才能发挥大作用”晓芙依旧推脱不接受，杨逍道：“我不是说过要报恩吗，我杨逍最怕欠别人的人情，你接受我就不在粘着你报恩，你若是不接受，我怕是要以身相许了”

晓芙无奈只得接受这宝剑，杨逍拔开剑鞘，果然锋芒毕露，上好的宝剑。

晓芙赶路多日有些疲惫，杨逍命下人准备的热水、新衣，处处周到。晓芙早早睡下，杨逍在后院，见晓芙熄灯睡下，也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