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火，来就客心然（一）

禊子

红帷飘飘，琴声袅袅。江客心在满室朦胧的香烟中，再次见到了她。

还是那袭红衣，大婚时的模样，头戴珠镶凤冠，身披金绣霞帔，大红缎子的衣裙，是最上等的料子，衬着她雪肤花貌，楚楚动人。

在那么美好的晚夜，她却哭了，珠泪划过玉颊时，红烛映照，是两行晶莹，涤清了这十数年的爱恨情仇。

有那么一瞬，江客心仿佛回到了年少，斯时初见佳人，春风拂过满庭梨花白，纷纷扬扬，吹过了这辈子最欢愉夸姣的时光。

可如今她却告诉他，阿客，回头吧。

放下那些仇恨吧，它们就如同洪水猛兽，噬咬着你，哪还有半分最初的样子？

江客心笑了，一缕寒风透窗而入，打散了旧忆，那些快乐啊，突然之间，碎成片片，糊都糊不起来。

门外月沉星淡，东面天际却发出隐隐红光。不时还有火药爆炸之声传来，只是隔得远了，听起来模糊窒闷。

陡然之间，几下声音略响，接着地面也微微震动。

是反贼到了。

江客心高擎酒杯，敬将要接手江山的新友。

江山代有人才出，美人却一去不复返了。

他苦笑着，屏退乐人，琴音戛然止歇。曲终了，人已散。当初的人儿呀，该走的走，该逝的逝，如今只有他还抱着满腔悔恨，留在这里，与四壁为伴。

偌大的阁室里，除了他，阒无一人。

这便是孤家寡人吧，云歌？

我现在想通了，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泪眼婆娑中，红袖飘飘，如火一般，映得笑靥如花，虽隔了十数年，一切看来仍是灿烂如新。

带我走吧，阿歌。

江客心向她伸出手。这次，我不会甩开你了。

炮火震天，轰隆隆愈来愈近，浓墨般的夜色已被赤红染透，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血腥气，伴着无数尖细的惊叫与狂妄的虎吼。

末日，来临了。

江客心攥紧那只纤纤玉手，双目含着欢喜之泪，在一片呼号喧哗、梁瓦倒塌声中，满足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