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不能再旷课了，硬拉着林妙妙陪她去上课，已经来北京第三天的林妙妙还是双眼无神一脸懵。北京的冬雾蒙蒙的，就像林妙妙的心；林妙妙抓着舒元大衣的下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弄得舒元直叹气。路过清华，林妙妙看着那校门一副想哭的样子，被舒元劝住：“林妙妙，你把清华哭倒钱三一就回不来了。”
“谁管他回不回来，最好不要回来了。”
舒元翻白眼，她被林妙妙搞得很烦躁，她向来信奉：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可这个道理在林妙妙这行不通，有时候她觉得林妙妙是块倔强的滚刀肉：“林妙妙，既然会抬杠那你该回南京了。”
“不要！”林妙妙理解了许橙说的有安全感的地方，虽然钱三一现在不在这，可他是属于这的，这里还有舒元，林妙妙虽然还是做噩梦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但意识到她在北京又能安然入睡。
林妙妙消失旷课终于还是被辅导员知道，许橙撒谎说林妙妙得了很严重的病，连夜回家了。林大为在辅导员那圆过去，但王胜男知道后怒气腾腾：好好一个女孩子旷课跑哪里去了？
此时北京舒元的公寓，舒元在对林妙妙下最后通牒：“要嘛你现在打电话问清楚情况安个心，要嘛你现在回南京好好上课，寒假我陪着你处理。”
林妙妙疯狂摇头，她本能的认为这个问题无解，事实摆在那里，她再怎么挣扎也还是那个结果。两个人僵持不下，刚被舒元开机的林妙妙的手机疯狂地响着，舒元瞄了一眼夺过手机接通后把手机搁在林妙妙耳边。不用开扩音，王胜男的咆哮声一浪接一浪，林妙妙的手已经快把裤子拽破，嘴越抿越紧。各种情绪在心里堆积，已经忍了一年多的林妙妙坠地反弹，她想不能她自己一个人难过恐慌，她恰恰知道怎样反击王胜男最狠。从舒元手里接过手机，林妙妙微微勾了勾唇角，耳边王胜男的咆哮声减弱。
“王胜男，你是怎么想的，在明知道有遗传精神疾病的情况下生林够够？”林妙妙沙哑着声音说得很轻，轻到像飘在空中着不了地。正好是王胜男咆哮间歇的空隙，尽管很轻但是王胜男听到了，因为开着公放林大为也听到了。
一时间气氛陈默，舒元有点不忍心地扭过头不看林妙妙，林妙妙又接了下一句：“你说林够够是为我生的，大神经病照顾小神经病，这是后盾还是在找人给我陪葬？”林妙妙再接再厉：“你以为两个悲剧碰一起就会负负得正吗？”
“妙妙，你。。。”林大为话没讲完电话就被林妙妙挂断，林妙妙看了看黑了屏幕的手机，讽刺地把手机扔沙发上，人也往后倒在沙发上。发泄了一下心里好多了，林妙妙不想面对父母就是堵着口气，给她的这口气找到出口的是舒元，林妙妙本来就介意王胜男的那句：我这是给你生的，将来都是你的后盾，你就知足吧。 怎么知足？两个精神病患者谁能照顾谁小，谁又能照顾谁老？！
电话那头的林大为和王胜男已经愣住了，许久才慢慢转头看向彼此，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无措。事情爆发后，王胜男其实没有把王顶男的病和家族病史理清楚，她只是下意识地拿林大为和唐元明对比。在王顶男出事前，王顶男是家里的公主，王顶男在各方面都强过她，尤其是在婚姻爱情和父母心里。王顶男病了，王胜男有种离奇的快感，她逃避式地骄傲着林大为终于胜过唐元明。如果不是林大为的细心照顾，她可能也会发病；本来说要和林大为离婚有一半真一半假，本来那段时间欧阳健纠缠得紧她有点动摇，爆发了这件事后王胜男坚定了她和林大为的爱情。王胜男把这件事情当成是她和林大为婚姻的试金石，感情得到验证夫妻俩前所未有的融洽，还因此有了林够够。
林大为心情很复杂，那时候他看林妙妙不当回事，他还和王胜男夸林妙妙豁达乐观。现在他才知道，林妙妙不是不在乎不是不怕，只是那段时间还懵懂的她没有开窍。林大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林妙妙突然醒悟，他混沌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找一个合理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转念又想到了林够够的问题，林大为看向王胜男的眼神突然凌厉：“产检是你自己去的，医生是不是有问有没有家族遗传病史？是不是有精神病遗传病史的医生会建议不要把孩子生下来？”
王胜男脸一白，医生有问过而她自然地回答：“没有。”林大为从王胜男的表情中读到了答案，夫妻俩一时间都沉默了，林大为不知道他是该心寒还是心疼。王胜男当初确实是不把这个病当回事，有遗传因素也不一定都会发病，她不就没有发病嘛。可也就是到现在这个时候，王胜男才知道她的理所当然有点牵强和自私，可她一贯的嘴硬：“我这不是想以后有人帮衬妙妙嘛，你看现在儿女双全多好。”
“王胜男，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只有林妙妙一个女儿。”林大为压着火叹气：“为妙妙？这是在把妙妙往深渊推，这个没法负负得正。“
王胜男下意识想回嘴，在看到林大为脸上的复杂表情，讪讪地闭嘴。拍了拍大腿，林大为强打起精神，又开始拨打林妙妙的手机号码：好歹要先弄清楚妙妙去哪了。
别人的家事舒元不想评价，可林妙妙在她的地盘上，舒元挖出林妙妙不断震动着的手机接通。舒元看了林妙妙一眼，按了免提键，当着林妙妙的话把问林妙妙的话再问了林大为和王胜男一遍。看林大为和王胜男也没有把事情理清楚，舒元不可置信之余又有点想笑：父母做得这么糊涂也是没谁了。林大为一再向舒元道谢并请她照顾好林妙妙，他明天会尽快到北京接林妙妙，林妙妙威胁林大为，他敢来她就敢跳楼给他看。这个威胁成功吓到林大为和王胜，他们同时想到了当初站在乡村花园阁楼上的林妙妙。夫妻俩面面相觑，一时间电话那头又沉默，林妙妙露出点讽刺的笑：王胜男这是心虚了，不然她早就疯狂怼回来了，咆哮啊，接着咆哮啊，刚刚那气势哪去了？
舒元看不过去，给了解决之道，电话那头林大为和王胜男一再感谢，舒元只是淡淡地应付着然后挂了电话。舒元安慰了林妙妙两天，她发现林妙妙虽然信任她，可是她的安慰进不了她的心。林妙妙还是那个林妙妙，即使处在绝望中还撑着倔强不屈服，这让舒元无奈也无措。
“妙妙，如果你还是这样，我会把事情告诉钱三一。”这个局她解不了，那就让钱三一来解，与其让林妙妙不断揣测和自我怀疑，还不如把事情摊在阳光下。
“不，不能告诉他，元元，我承受不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来自钱三一的同情和怜悯。”林妙妙脸上的晦暗，声音里的绝望让舒元觉得心疼，舒元叹口气坐到林妙妙身边，拍拍自己的肩膀：“借你靠。”
第二天晚上，林大为打的林妙妙的电话还是舒元接，林妙妙坐在一旁听着就是不出声。林大为先解释：排查了王胜男家族的直系旁系亲属，没有其他人有精神病史。那个说了失恋跳河的表姑姑不说已经出了五服，人家也是因为跟知青相恋，被返城的知青抛弃后，受不了流言蜚语才想不开的。林大为信誓旦旦保证，这个什么表姑姑真的不是精神病，不然家里人和人知青怎么会发现不了，真的只是一时想不开。
听了一段悲剧的舒元顿了顿，才斟酌着开口：“那妙妙她小姨是什么病？”
林大为拿着诊断书复印件一字字地读出来：“双向情感障碍。。。”听到这舒元已经想挂电话了，该一脸生无可恋的不是林妙妙，而是她。挂了电话后，舒元冷着脸沉默，舒元的沉默让林妙妙心里更加恐惧：不是家族没有其他人生病吗？怎么。。。
舒元想到她这几天课没上好，也没有休息好，一颗心一直埋在心疼的情绪里，特别查了很多关于精神病高深的资料，还咨询了她的医学院在读的天才表弟，真的是。。。。
“林妙妙，双向情感障碍指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一类疾病，引起原因有生物化学，神经内分泌，遗传都多种不确定的因素。既然你们没有家族病史，你小姨又确实是外因引起的，那么。。。”舒元话还没讲完林妙妙就拽住了她的手，很用力很用力，睁着她的大眼：“这，这么说，我，我不会变成精神病。”
舒元看着愣住后又开始狂喜，在沙发上狂蹦后又掩脸哭泣的林妙妙，心疼了沙发两秒：行吧，谁叫她和林妙妙是朋友呢。
林妙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舒元叹了口气，从房间拿出被子给她盖好。舒元无法设身处地理解林妙妙，她能做的她都尽力做了，剩下的事情应该林妙妙自己去想通。
舒元第二天走出房门就看到在把早餐往餐桌上摆的林妙妙，林妙妙一脸讨好地招呼她吃早饭，都是舒元爱吃的。舒元知道这件事在林妙妙心里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可现在这样是好兆头，林妙妙终会自己走出，作为好友她只能陪到这里。
“元元，我下午就回去。”
“那你上午要干嘛？”
“我们去雍和宫看雪吧，正好下雪了呢。”林妙妙一脸向往地望向窗外，舒元知道她又想起了钱三一。
“呵呵，想都别想！”舒元拿出一张纸放到林妙妙面前：“去把这些检查做了。现在的基因解码技术在高通量测试的基础上可以测出你是否有致病的可能，再去把染色体和激素等都测测，不要再稀里糊涂了。”
“那我到底会不会发病？”林妙妙其实还有点懵，想起她一早查的资料：“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得精神病的对吧？概率问题。”
“是的，双向情感障碍不一定是遗传也不一定遗传，所以让你去把那些检测做了，如果真的没事你就别再去想。越魔怔就越容易入魔，你知道的。。。”舒元听到林妙妙的见解，知道林妙妙大概自己有查资料，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如果林妙妙也像她爸妈那么不上心，那谁也帮不了她。
林妙妙很感动也很不好意思，她打扰了舒元很多天，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可舒元还是帮她把事情理清楚，林妙妙再次在心里叹息：为什么舒元是钢铁直女呢？
舒元一看林妙妙的表情就知道她脑海里在翻滚着什么，“虽然这些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该自己去跟你父母提，让你父母去操心。”给你父母一个台阶下，给他们一个弥补内心愧疚的机会，还有父母疼爱是很幸福的，该珍惜。
“我爸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知道早做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做这些检测。”林妙妙就是不想给父母台阶下，凭什么，她还小不知事，可做父母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你妈不是和钱三一他妈是闺蜜吗？你可以点名让你妈找她帮忙。”舒元终究想得比林妙妙更远更全面，林妙妙和钱三一之间的结她解不了也不想管，但既然帮林妙妙了那就送佛送到西。
“为，为什么要找裴阿姨？”舒元突然提到钱三一让林妙妙有点不自在，林妙妙暂时不想去想钱三一也不想理钱三一。
“不管你将来和钱三一在不在一起，不要让家庭和你小姨的这个病成为你们的阻碍。”
听了舒元的话，林妙妙似懂非懂，又琢磨了一遍，林妙妙醍醐灌顶。所以，钱三一约她看电影那次，说是和裴音吵架，说的那些钱三一认为的特别讨厌的关于她的话，指的是她小姨的病？想到有这种可能，林妙妙有点心酸：有什么比在最需要的时候却触碰不到对方更难过？有什么比在绝望的情况下知道喜欢的人一直都知道且介意着她的隐藏病情更让人绝望呢？林妙妙知道她不该这样揣测钱三一，可凭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钱三一的游离和缺席找理由。
“手机拿来，我给你改签。”舒元无论如何也要赶紧把林妙妙送走，也不是她赶林妙妙，这旷课一旷这么多天，再不回去怎么得了。
林妙妙终究没有看成雍和宫的雪，吃完早餐就被舒元打发了，圣诞节都要来了期末考还会远吗？！林妙妙委委屈屈地穿着舒元的大衣，拎着舒元给她买的两只烤鸭，一步三回头的进安检。从必然的恐惧到未知的希望，林妙妙宁愿要未知；她想应付完期末考，无论什么代价和结果她都愿意去探究，虽然她漂浮的心已经慢慢着陆，可是既然都已经拨开了伤口，那就一次性治愈。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