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他知道

钱三一和林妙妙在彼此的世界里，都属于那种只要你给我点颜色，我就开染坊给你看。都等着对方退一步，然后自己再得寸进尺进好几步，比如钱三一，要求林妙妙写读后感也就算了，还给她的读后感写评语。

钱三一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看林妙妙写的读书笔记，就像高中时候他们在广播台，林妙妙认真地播着她写的读书笔记，他看着光落在她的侧脸，心悸动不已。

林妙妙在收到钱三一的评语时，抓狂到奔走：阴魂不散的钱三一，林妙妙感觉到被钱三一支配的恐惧。林妙妙都很想抽她自己，一面抓狂一面还能认真地看钱三一的评语，一些见解不一样的地方，她还去把原著再翻起来看。林妙妙不得不承认，钱三一是她的克星；林妙妙对钱三一的纵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能读懂钱三一的意图：钱三一大概是不想她堕落到放纵。

林妙妙跟舒元吐槽，舒元随手甩出了学习计划，林妙妙目瞪口呆：学霸的世界她不想懂。林妙妙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拉着她，当她想赖床逃掉早课的时候，耳边仿佛想起舒元冷冷地唤她起床的声音。当她刷着剧不想写作业的时候，屏幕那头好像出现了钱三一表情复杂的脸。

林妙妙想：也许只有学渣才懂她的心情。林妙妙羡慕江天昊在江大浪到起飞的学渣生活，她是这么羡慕的也这么去挑衅江天昊了。江天昊把过去一年学院的成绩单甩到她面前：你昊哥已经不是当初那只昊子了，钱三一不在你昊哥就是万年第一。林妙妙很无奈：为什么只有她想当咸鱼，其他人都那么努力，这让她怎么办？她要是再咸鱼下去，是不是就不配和他们做朋友了？林妙妙很想给钱三一写一篇心得：关于被学霸好友们支配的恐惧。

林妙妙的二十岁生日过得很简单，零点收到了来自三个挚友的祝福，江天昊和舒元的礼物准时快递到，钱三一说他先欠着等他回来。林妙妙气结，还能这样的吗？天知道林妙妙期待来自钱三一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期待了多久，十九岁的生日礼物就在她腕间，二十岁会是什么呢？

二十岁的生日，林妙妙请三个舍友吃饭，三个舍友给她买了她爱吃的蛋糕。她们宿舍四个人虽说没有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偶尔也有磕磕碰碰但也没有到四个人六个群的地步。林妙妙刚开学就跟陈姿羽走得近，陈姿羽和她一样都比较直爽大气，后来董晓敏凑到了她们两个人中间。慢慢的，林妙妙觉得可能董晓敏和陈姿羽比较合拍，三个人的友情有时候有点尴尬，她经历过所以有点无措，后来慢慢地退出了三人组合。宿舍里长得最漂亮的是许橙，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可人也有江南女子的娇弱轻愁，林妙妙不太习惯和这类人相处，可她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两个人倒是渐渐走近。

都说林妙妙这类女孩到大学会很讨喜，林妙妙参加的漫画社和摄影社都有人对她表示好感，不是扑面直来的宣扬，是一点点靠近的暧昧。别人的起哄和撮合让林妙妙有点不适，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大咧咧心大漏风和所有男生处成哥们的林妙妙了，她讨厌那种称之为默认系的接近。

林妙妙是讨厌暧昧的，她从读不懂暧昧到明白什么是暧昧到在暧昧里反复欣喜悲伤，如果对象不是钱三一，她不会放任自己这样。如果对象不是钱三一，她会潇洒转身走开，她是可以独自很快乐的林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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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深秋里，林妙妙踩着落叶想念钱三一，两年前的深秋他把她从深渊拉出来，他说他是她的外挂，他给她装上了飞翔的翅膀，助她飞向她渴望的天空。林妙妙不喜欢夏天，因为他们总在夏天离别；林妙妙喜欢秋天，因为她是生在秋天的孩子，乐观如她，就像那即使飘落也带着曼妙舞步的落叶。

深秋的加州，钱三一莫名地觉得有些伤感，大概是思念在做怪。来加州这么久，除了必须的生活采购，钱三一基本两点一线。林妙妙生日快到了，送林妙妙什么他心里有数，带着目标走过一家又一家店，挑选合适的礼物。

填好运单，在最后确认步骤的时候，手却顿住了。钱三一轻轻打开包装盒，温和的光泽让他内心一暖，这份礼物该由他亲手给林妙妙戴上，他不想假于人手。林妙妙的愤怒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反复强调礼物只会晚不会没有，最后还发了好几个红包才哄好林妙妙。钱三一知道，林妙妙相对于其他女孩已经算很好哄的了；钱三一也知道，知道那是因为林妙妙喜欢他所以才纵容他。

林妙妙说她喜欢秋天，钱三一也喜欢秋天，最初的原因是因为记忆里的小时候，钱钰錕带着他去放风筝去游乐园。现在喜欢秋天，因为他的妙妙是秋天的礼物，因为他的妙妙在秋天里向他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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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二月，天越来越冷，可校园里却有一股欢喜在流动。圣诞季来临，林妙妙认为那是情侣们的节日与她无关，可她隐隐期待：听说美国大学的圣诞假很长，是否她等待的少年会在初雪里向她走来。回寝室的路上，大概是被路过的情侣们的欢意刺激到，林妙妙难得主动问钱三一，是否会在圣诞季归来。

林妙妙气愤地推开宿舍的门，又大力摔上门，靠在门板上微仰着头闭目叹息。她是知道答案的，可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去问，失落之余林妙妙又有种懊恼。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安慰，很钱三一也很简答的一个字：不！

“林妙妙，你有病啊？”离门最近的董晓敏被狠狠地吓了一跳，本来心里对林妙妙就有点芥蒂，便直接拉下脸。

林妙妙这时候才注意到她自己的失态，一脸歉意地对董晓敏道歉，可林妙妙越道歉董晓敏就越不依不饶。陈姿羽赶紧过来调解，林妙妙或许不知道但陈姿羽知道，恰好董晓敏有好感的学长似乎喜欢的是林妙妙，今晚的联谊一直打探林妙妙的消息。

“你说她是不是神经病，大晚上摔什么门，她心情不好我还心情不好呢。”如果是平时，这种小事情，给董晓敏台阶董晓敏会直接下，不会这么纠缠。有些事情总撞在一起，董晓敏看林妙妙的脸上无措的表情，原本藏在心里的妒火熊熊燃烧。

陈姿羽在心里偷偷叹口气，然后一手拉过林妙妙的手，一手拉过董晓敏，“你们两个握个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我不要，谁知道神经病会不会传染。”董晓敏还是一张冷脸，但言语里的戾气少了很多，看着平和了点。

陈姿羽松了口气，也有心情开玩笑：“没学生物啊，精神病会遗传不会传染。”

董晓敏一下子笑出声，一场风波看似被揭过了，只有当事人林妙妙仿佛被雷劈了般，愣在原地。林妙妙木着一张脸无声地脱掉鞋子，放下包，一步步爬上床。一时脚没踩好还往后晃了一下，刚从外面回来的许橙伸手扶了她一下：“你怎么了，妙妙？”

林妙妙头也没回，小幅度地摇了摇，躲回床上拉好床帘，连衣服都没脱，直直躺倒。许橙觉得林妙妙有点反常，转头问陈姿羽：“她怎么了？”

陈姿羽指了指手机也没再说话，倒是董晓敏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她能怎么，矫情不矫情，我被她吓了一跳我才有事。”

许橙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也没多想，因为她正好也有心事很疲惫，便早早地睡着了。黑暗中，合衣躺着林妙妙依然睁着眼，那句“神经病会遗传”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林妙妙从来没有正视过王顶男的病情，虽然说是遗传性疾病，但是整个家族好像也只有王顶男发病，而且还是在受了刺激的情况下。林妙妙努力回想那时候的事情，可是她发现她没有参与感，她好像不知道内情。那时候王胜男和林大为天天往外婆家跑，她乐得一个人轻松，一有空就往江天昊家里钻，帮忙干活。

林妙妙抖着手按开手机屏幕，输入关于精神疾病的信息，很简单很直白地搜索：精神病会不会遗传。不知道是林妙妙没有看进去，还是答案太多内容太晦涩，越看她心里越恐慌，眼泪慢慢盈满眼眶直到看不清频幕。

在知道王顶男病情时的林妙妙没当回事，后来去陪着王顶男的林妙妙也没在意，虽然一直都听说是遗传性精神病可她就是没上过心，今天林妙妙第一次正视：精神病会遗传。也就是说，林妙妙第一次认知到：她未来有可能也会成为精神病患者，这个迟到的认知让她无措且恐惧。

恐惧地泪无声地留着，林妙妙觉得冷，把自己藏进被子里还是冷。下意识地也是习惯性地拨通钱三一的语音通话。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声都好像敲在她心上，最煎熬的不是等待，而是等待后的空落。钱三一没有接语音通话，林妙妙不死心直接拨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冰冷机械的“暂时无法接通”。

林妙妙发誓，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的讨厌恼怒钱三一。为什么明明喜欢她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让她无法触碰，按着语音条准备说点什么的林妙妙却突然跟被什么烫到似的，迅速收回了手。

她是没学好生物，可钱三一生物学得很好，知道她们家底细且生物学得好的钱三一肯定知道：精神病会遗传。虽然不是所有的精神疾病都会遗传，但林妙妙记得她曾把王顶男得了遗传精神疾病的消息轻描淡写地告诉钱三一，那时候钱三一的表情和眼神林妙妙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却让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