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一，钱三一,钱三一！”第二遍名字，让钱三一恍惚了一下，停下脚步。林妙妙在有求于他的时候也会这样叫他，拖长了尾音，眨巴着大眼睛，还会拉过他的衣袖或手腕摇啊摇。安宁伸手想去拽钱三一的手腕，被钱三一闪开了，一时尴尬。钱三一叹口气：不是林妙妙呢。
“你国庆节不回去了吧？听说你们乐队要排练三天，我可以去看吗？”安宁仰着头微笑，开学快一个月了，她还没有拿下钱三一这座冰山。开学报到那天她就注意到钱三一了，清瘦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衣衫，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时，眼里有来不及收起的落寞。安宁的芳心被他的那一眼落寞击中，少女不知愁滋味，却喜欢上少年眼里的愁绪。有时候看钱三一如玉的脸上，自眼里流露出的孤独，安宁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他眼前。谁说只有红颜才祸水，当然如果林妙妙知道安宁的想法，一定会说：把滤镜摘了，钱三一这狗子哪里如玉了，明明就是气死人的五毒教主。
“不可以。”说到迎新晚会的节目，钱三一想到了高二元旦，那时候林妙妙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就是想知道他们班的节目。还有元旦晚会上，林妙妙穿着黄色的小鸡斗篷配上白色百褶裙，那股机灵劲儿，真的讨喜。尤其是下台时看到台侧的他，一个“wink"已经勾得他失神，更别说经过他时还拿指头戳了戳他的手臂说了句：“假的”。 肌肉是假的，可对她的喜欢确实真的，钱三一还记得林妙妙走出去几步还转身对他做了个鬼脸，撩得他狂跳的心酥酥麻麻的。
安宁从钱三一的失神中感觉到，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个人，因为他嘴角的柔和不是给她的。爱情本没有先来后到，钱三一心里的人只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但不一定是对的人。安宁遗憾自己没有早一点认识钱三一，她也难过钱三一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可她不愿意放弃，因为初恋总是短暂而苦涩的。安宁恰恰也没有想到，初恋恰恰也是最刻骨铭心的，第一次心动的感觉，总有人会用一生去铭记。
“可是，你们乐队其他人同意了啊，你还是会见到我的，我是乐队经理啊。”安宁看钱三一已经拿起手机，也不做纠缠，反正明天就开始排练，不管钱三一欢不欢迎她，她都会去。江天昊的微信信息来得很及时，没有林妙妙的群已经形同虚设，钱三一和江天昊偶尔私下聊几句。
江天昊：回来？
钱三一：晚点
江天昊：一哥，你这怎么像那种，老公跟老婆交代要晚归一样
钱三一：滚
江天昊：晚点是几点？
钱三一：再见
钱三一收起手机，本来还要交代江天昊点事情，看他插科打诨的，也就没兴致了。没一会儿，江天昊的微信又发过来了：
江天昊：一哥，一哥，我打算明天下午去找妙妙，有什么要转告的吗？
钱三一：她今晚不就有手机了，还需要你？
江天昊：呵呵，还是不是兄弟啊，不见！
钱三一绝对不会承认，他刚想到林妙妙也许晚上就会拿到手机，也就不用江天昊帮忙。钱三一靠在楼梯口的墙上，以前林妙妙也喜欢在楼梯口拦截他，会快步低他一个台阶，张开手挡住他。那时候他喜欢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这么喜欢仰望我？”那时候的林妙妙会立刻跳脚，戏精一样地跟他换位置然后学着他的动作指着他的脸怼他，怼着怼着就把正事给忘了。
“钱小四。”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钱三一差点把手上的手机扔出去。齐书宇看钱三一站在楼梯口盯着手机若有所思，就闹着玩吓他一跳：“又想起心上人了？”齐书宇挤眉弄眼的笑，钱三一没好气地拍掉搭在肩上的手臂。
“去健身房，一起？”钱三一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齐书宇拉走，反正下午就一节大课，一下课大家都跑了，只有他们两个还在教学楼磨蹭。钱三一默认，看了齐书宇一眼，叹了口气：他一米八的个子也不算矮，可是站在一米九且高壮的齐书宇旁边，一黑一白两个极端，总有违和的感觉。
齐书宇是班级的体育委员，在组班级篮球队准备打新生杯时，看了看班级里25个男生，凑五个人都勉强，更别说替补了。意外惊喜就是，钱三一居然会打篮球，技术嘛，还行吧。这个还行齐书宇是咬着牙说的，学霸打篮球，起码技术动作的理论知识是杠杠的，所以动作看着还挺标准。身高嘛，钱三一勉强也行，就是太瘦弱了，被齐书宇轻轻一挡拆，直接倒地。齐书宇把钱三一拉起来，顺手捏捏他的手臂，怎么比女生还细。。。
“你还是多练练，反正也请私教了，有空多去。你看看，瘦瘦弱弱的小白鸡。。。”齐书宇强拉硬拽，让钱三一跟他一起健身，还怂恿钱三一报私教。美其名曰，为了钱三一老婆以后的幸福，钱三一觉得如果白眼可以杀人，齐书宇已经死几百次了。钱三一的时间规划里都是学习，排得满满当当，对于各种活动其实不热衷。可架不住同班同学太热情，尤其是齐书宇这个大坑，感觉深不见底。有时候钱三一觉得齐书宇是另一个江天昊，升级版的江天昊，跟他一冷一热的互补。
“不过你真不回去？不去看你的林妹妹？”齐书宇老跟钱三一混，几次看到钱三一对着一个叫”林妙妙“的微信页面出神，作为过来人他立刻就明白了。两个人渐渐走远，多半是齐书宇在说，钱三一间或回答两句。
钱三一在话语上无视他，可到底还是跟他一起回宿舍拿装备，去健身房运动。钱三一也知道，要不是齐书宇女朋友今天满课，这种长假前夕齐书宇早就跑没影了。运动完本该一身清爽，无奈钱三一的力量太弱，被私教虐了一节课，他是连滚带爬的磨回宿舍的。裴音的视频电话打进来，钱三一正好刚坐下。
“一一，吃饭没？”
“刚吃完。”
“舍友们都回去了？”
“没有，今晚都还在。”
“我明天有演出，后天下午去看你？”
“好，我们后天下午应该也是在排练。”
“键盘弹得习惯？”
“练吧，我打算恶补一下流行乐理。”
“好，那后天见。”
钱三一进的另一个大坑就是系乐队，系里这届大一新生人才辈出，乐队四大件能整出三件，再拉上会钢琴的钱三一当键盘兼主唱，完美和谐。钱三一是拒绝的，耐不住人家软磨硬泡，看乐队都是男的，到底也是答应了。钱三一自嘲，他现在是意外的合群，林妙妙治愈了他的“不合群综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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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昊难得没骑他的小电驴，转了地铁又骑了共享单车，终于到林妙妙家楼下，叹口气：之前一起住在乡村花园多好啊。一边擦汗一边看林妙妙慢慢地踱步过来，江天昊撇了撇嘴，上前直接按头。
“江天昊，你想死是吧？”林妙妙躲开江天昊，抿着嘴微仰着头，眼里崩着警告的火花，就跟之前一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笑场，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这就是兄弟。
“我说妙妙，去复读也不跟你昊哥说一声，让我好找啊。”
“呸，江大已经大到你需要找半个月才确定我没去报道？”
“也不是，就是。。。”江天昊有点心虚，大学刚开学一乐呵，确实没有马上想到林妙妙。后来消息也是钱三一去证实的，他确实不好意思直接问王胜男。
“来来来，你看你都瘦了，你昊哥请客，要吃啥尽管点。”
“你说的哦？”林妙妙斜了江天昊一眼，高声对着忙碌的老板喊：“老板，每样各来十串。”
“别，别，别，冷静冷静，咱就两个人。。。”
等江天昊点完单，就看到林妙妙低着头在桌上滚杯子，江天昊叹口气：“干嘛，想钱三一那狗子了？”
林妙妙自然是不承认的，不承认江天昊刚刚的那句话戳中了她的心：钱三一不在，总觉得少了什么。“想小琪了，没想到她也不回来。”
“也？邓小琪是不回来，可钱三一不是要晚点回来吗？”江天昊拿起手机，翻了一下聊天记录，钱三一是这么跟他说的。
“晚点？晚点不就是寒假。”林妙妙没好气，想到钱三一说放假会回来看她，“钱三一的嘴，骗人的鬼。”说完还白了江天昊一眼出气：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江天昊真心觉得他是池鱼。
“不是吧，你自己问一下一哥嘛。”江天昊被林妙妙话里的哀怨噎了一下，看她拿筷子戳茄子的架势，他替茄子觉得疼。
“不用了，谁在乎他。”林妙妙话音刚落就看到江天昊应景地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怎么连名带姓叫小琪？”林妙妙在江天昊调侃的目光下觉得有点不自在，既然江天昊不让她好过，那就互相伤害吧。
“不然呢？从此萧郎是路人。”江天昊念完诗还惆怅地满饮了整杯啤酒，林妙妙看他那样，觉得哪不对又说不出哪不对。一个说着江大的潇洒生活，一个说着复读的凄苦；一个啤酒一杯又一杯，一个噙着瓶饮料叹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江大有没有遇到让你再次心动的女孩？”
“林妙妙，不带这么挤兑人的，什么叫再次心动，搞得我跟渣男一样的。“
“江天昊，你看看你这反应，看来被我说中了，你就是渣男。”
“我不是，我不配，我怎么能是，钱三一才是，谁特么不知道清华遍地是德才兼备的佳人。”真是为难江天昊，这急中生智的咬文嚼字居然没咬到舌头。江天昊没有喝多，两个人刚刚七绕八绕地聊天，不就是为了不去提及缺席的两个人嘛。怎奈，聊着聊着又绕回来了，江天昊也是才发现他果然知道太多了。
“咱是哥们不？”江天昊一脸郑重其事，语气里的严肃吓到了林妙妙，林妙妙下意识护住手机。
“我没钱借你，你找钱三一去。”
“林妙妙你故意的吧？”江天昊把手里的筷子扔在桌上，双手环胸，“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能。”林妙妙明显松口气，吓死她了，还以为是要借钱。林妙妙瞄了眼微信余额，好不容易上四位数，少一分都是哀伤。
“你知道钱三一喜欢你。”江天昊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林妙妙应声点了点头。江天昊莞尔：也是，钱三一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林妙妙要不知道就不是迟钝，是瞎。
“你喜欢钱三一。”还是肯定句，江天昊只差在脸上写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没有，我不能，我不配。”林妙妙说完，立刻离席，逃一样地跑回家。
江天昊刚付完钱准备回家，从林妙妙家楼下过就看到等在那的林妙妙，“你不是走了？你这是逃单逃出新花样了啊？！”
“不是你说要请客的嘛。这一年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别跟他提我。”林妙妙低着头，脚尖抠着地，江天昊看了眼林妙妙的脚，感觉她再抠下去，能抠出一个埋他的坑。
“你这逻辑不对，不是应该别跟你提他吗？”
“你不跟他提我，自然也就不跟我提他，他不知道就继续不知道吧。”林妙妙所有的隐藏和伪装只在钱三一面前，在江天昊和舒元面前，她不想装。复读那么累，压力那么大，她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装，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释，更不想去猜测。
“好好努力，你们俩的未来还长着呢。”
林妙妙看江天昊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还煞有介事拍拍她的脑袋，瞬间炸毛：“你特么拍小狗呢？！” 拍掉江天昊的手，又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林妙妙才迈着看似轻快的步子回家。
闪进楼梯间，林妙妙颓然地背靠墙壁，打开微信，她和钱三一聊天页面的最后一条是钱三一大半个月前发的，问她江大怎么样。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活在了别人的话语里，那些她不知道的他的关于她的所有。他们都不知道，有时候别人的千言万语都不如彼此的一句真心话，总在别人那听说你，可不曾听你说过，关于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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