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醒来

虽然端木蓉已经同意收治天明，但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少羽心中的忧虑并不能放下，只是他也有重任在身，并不能在镜湖山庄久留，只好先行离开。出行时他站在船尾，眼睛一直盯着镜湖山庄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范增、项梁他们其实也并不想就此离开，毕竟天明这个小少年这一次可以说是于他们有救命之恩，又身受重伤，就此离去难免有失道义，不过他们此行是要去墨家机关城，而医仙端木蓉又是墨家首领，心里自然存了机关城再会的心思。非是不愿留，实在是大计要紧，故而只得先行一步。

待项家的人都走了，班老头便在院子里放了机关朱雀，给巨子传信此时情况。早在知晓盖聂叛逃秦国是为了这个叫天明的小孩的时候，墨家就已经开始调查这个孩子，虽然乱世追溯身世实在艰难，但是残月谷一战后不久他还是成功查到了那个小孩的身份，原是荆轲与丽姬之子。

他本以为盖聂会护这孩子周全，一如当初残月谷时，谁料再见这孩子却伤成这般命悬一线的样子。不论他再怎么敬重盖聂这人，也看到了来时那人的重伤在身和眼底的愧疚自责，他也还是不得不埋怨他。人有亲疏远近，单单天明乃墨家前统领荆轲之子这一身份，便让同为墨家统领的班老头等人对他好感颇高，如此一来对盖聂心有不满，自然可以理解，更何况还有刺秦一事的首尾，如今墨家中人对盖聂敬佩归敬佩，却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天明受伤虽重，但是小孩子元气足，恢复起来也快，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清醒了，一睁眼正好对上盖聂平静中难掩担忧的目光，一时间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盖聂天明，你醒了？

天明嗯…

天明的嗓音有些喑哑，听得盖聂心中泛苦，是他没有保护好他，才叫他身受重伤。

天明看出盖聂心中既有愧疚，又有自责，不必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虽然知道他受伤这事盖聂并没有责任，但是他也知道他的大叔向来是个…有些耿直的人，反正一旦他心里有了什么决定，确认了什么事，他是劝不太动的，故而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尽力转移话题，然后让盖聂自己想通，或者让时间来消磨痕迹。

天明大叔，渴~

天明拽着盖聂的衣角晃了晃，可怜巴巴的冲他撒娇讨水喝。其实他更想起来蹦跶蹦跶，表示自己这伤并不严重，但是没办法，实在是疼得慌，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动。

有一说一，当年便是他一个人生活时虽然困难了些，但真没受过这么大的罪，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怕疼的人。

盖聂沉默着起身倒了杯水，又小心将他半拢在怀里喂给他，扶他起身时真是细致的不行，想来是担心动作大了扯动了伤口。

一杯水下去口渴的感觉缓了缓，但是整个人的精神还是很颓靡，失血过多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去。

盖聂还要吗？

天明不了。

天明摇了摇头，没拽盖聂衣角的那只手握了个小拳头抵在唇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暴露出小少年不浅的困倦之意。

天明大叔，这是哪啊？

盖聂镜湖医庄，你的伤多亏了这里的端木姑娘。

天明喔，医家传人端木蓉？回头我一定好好谢谢她。

盖聂你重伤在身，还要多休息，睡吧。

天明大叔，你身上也有好多伤，你也休息一下吧。

盖聂大叔知道了，睡吧。

盖聂揉了揉小孩头顶，眸中冷肃退去，只剩一片暖意。

神思困倦，天明很快再度陷入沉睡之中，看着他微微皱眉的睡颜，盖聂心底烦乱的思绪终于安定下来，可以安心打坐恢复了。

等天明再次醒来已是快要黄昏的时候了，他受伤时虽比别人严重，但是恢复起来也比别人快得多，这近五个时辰睡下来精气神俨然恢复了大半，有了点平日里机灵多动的模样了。

睡了一天饿的不行，正在他捂着肚子尴尬的时候盖聂端着托盘给他送了饭来。

米粥的香气闻得他肚子里咕噜噜的响，天明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冲着盖聂傻傻一笑。

天明大叔~

他总是这样，明明简简单单两个字，偏偏拖着尾音，听起来甜甜的，又满是信任依赖，叫你不能不心软。

盖聂饿了一天了，吃吧。你受伤太重，端木姑娘说这几日只能吃些流食。

余光一触及他胸腹处比他自己还要厚的层层纱布，盖聂便能想起夜色里替他止血时看到的伤口，最深的一处甚至可以看到腹腔内的脏器，又如何叫人不心惊？

盖聂心底又酸又痛，既自责于没能护他平安，又怜惜他如此懂事乖巧——自醒来竟不曾喊过半句痛，越是这般，越是叫盖聂心疼。

实在是饿的心慌，天明端起那碗呼噜呼噜就喝了半碗粥下去。热乎乎的流食入胃，本来因为血气流失而偏低的体温也回升了些许。

天明这粥好香啊。

高月“这可是墨家巨子亲自培养的稻米种子种出来的，当然香了。

一袭橙黄色衣裙的少女自门口进来，手里也端着一个托盘，不过上边的东西不是饭菜，而是纱布和药瓶、药碗，尤其是药碗里头黑漆漆的药汁子那扑面而来的涩味，让天明霎时脸色大变，流露出嫌弃又害怕的神色。

盖聂看着天明突然大变的脸色竟然面色一松，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虽然不明显，但是天明敢拿那碗闻起来就知道难喝的要命的药打赌，他绝对是笑了！

天明大叔！

天明耳根泛红，显然是恼羞成怒，看得月儿也笑了出来。

高月蓉姐姐让我把药送过来，这药要饭后趁热喝，还有这金疮药，待会儿你吃完药就让盖先生给你换一次吧。

天明谢谢你…

天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样子乖乖巧巧的女孩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第一映像简直好感度爆棚。

天明我叫天明，夜尽天明的天明，你叫什么名字啊？

高月我姓高，名月，大家都叫我月儿，你快吃吧，早点吃完把药喝了，要是凉了药性就没那么好了。

天明啊？

天明瞅了瞅她那托盘里的黑漆漆的药，再看手里香喷喷的粥，竟然觉得喝不下去了……

高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