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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中诸世家的头面人物我都看过一眼。从小长大的金家江家，常常往来的聂家，三家加在一起还没有只来过两次的蓝家见过的人多。”金凌语带悲凉。
“金家不是从未遭受过重创吗？”还是金凌的本家。聂怀桑小心翼翼地说完，又缩回蓝曦臣背后。
“知道什么是重创？聂家打到只剩下一半。火烧云深不知处，蓝家元气大伤。血洗莲花坞，是真的血洗啊！”
“与之相比，金家的损失当然小。但射日之征后穷奇道截杀，鬼将军金麟台发狂。乃至小叔继位后清除异己。”一代新人换旧人。金凌回到二十年前，却发现现在的金氏，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注意到金凌唯独没有提到魏无羡血洗不夜天，杀伤三千修士。他大概已经知晓父母死亡的真相，难怪对金光善表现排斥。
“从小我们被教导，射日之征起于血洗莲花坞，止于金光瑶暗杀温若寒。其实一切早有伏笔。”
金凌静静地看着面前数张鲜活的面孔，有至亲，有熟人，有陌生人，无忧无虑的少年都折损在这场浩劫之中。
“大约一年以后，岐山举办一场清谈会，其中有一场射艺比赛。魏无羡第一，泽芜君第二，父亲第三，含光君第四。”
“含光君是提前离场。”否则名次还要再上升一两位。蓝景仪补充。
“而温氏，前十不入。”重重的停顿。
欧阳夏试探说:“温家觉得丢了面子？”
“哪有那么浅薄。温若寒早有称霸百家的野心，也有这样的实力。但一场清谈会下来，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子孙不肖。”而百家小辈中却人才辈出。假以时日，孰强孰弱？
“温氏先后吞并汝南王氏河东符氏等几十家扩充势力，而后将目光转向了姑苏。”
温氏为何目标定为蓝氏？
蓝氏双璧是小字辈中最为优秀的，蓝家肩负传承教导之责，世家之中不那么偏向温氏的大多会将子弟送来求学。
云深不知处既是教书育人之所，也是百家的联络站。
“温旭带人来到姑苏，要求烧毁藏书阁。”
“什么！”
“欺人太甚！”
“蓝氏不从，两家争斗。温家能人异士众多，最后青蘅君重伤，含光君断腿，而泽芜君携书逃亡。”
“经风历雨数百年的藏书阁和云深不知处就这么被烧了。”
金凌说的简单，其他人却大为震动。一向表情欠丰的蓝忘机脸上愤怒震惊交替上演。最后落在紧握的双拳之中。
能说什么，让蓝氏兄弟在清谈会上藏拙。能避开火烧云深不之处的结果吗？
不能！
所有心存不服的世家都是温氏称霸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而后岐山开设教化司，严命各家须得送两名嫡系子弟去。其实两件事不分先后，因为舅舅和魏无羡到岐山见到含光君时，并不知云深不知处已经被烧了。”
因为刚刚说过提过一次岐山教化司之事，金凌不再细说。
“被从屠戮玄武洞中救出以后，含光君匆匆赶回姑苏，却没有见到青蘅君最后一面。”
青蘅君，姑苏蓝氏当代家主。此时不是二十年后，世家之中唯有他有尊号，其修为或许不如温若寒，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魏无羡被带回莲花坞，七日后温晁妾侍王灵娇到访。因魏无羡在屠戮玄武洞中挟持温晁救人，要求砍断他的双手。又以一小弟子射下独眼风筝为由，污蔑云梦江氏对温氏心生不满，要将莲花坞做监察寮。”
“彼时外祖父因事外出，外祖母不从，打伤了王灵娇，却未能阻止她放出信号。”
几人皱起眉头，紫蜘蛛虞紫鸢的名声他们都是听过的，为何收拾不了一介婢女？
欧阳夏问了出来。
“因为王灵娇到莲花坞还带了一个人，化丹手温逐流。”
温逐流有人听过有人没听过，从金凌的态度来看，此人日后与江家师兄弟必有纠缠。
“成百上千温家修士出现在莲花坞外，瞬间突破禁制，杀入莲花坞。”
金凌双拳紧握，即使那时他还没出生，也能感受到一股血腥。
“世人常说血洗莲花坞后江氏直系只活下来三人，母亲舅舅和魏无羡。哪里只是直系，整个莲花坞活下来的都只有他们三个。”
金凌脸上露出一股疯狂的神情，江澄抓着他的衣领大吼:“不可能！”
“舅舅，是真的。”金凌无力地回答。莲花坞外湖水里的红色数月不散。
从金凌的性情，到后人对江澄的评价，都可以看出那个被称作三毒圣手的江氏宗主江晚吟过的很不好。
至亲五人，余生一人，竟是如此！
魏无羡抱住江澄，让他松开抓住金凌的手。
“母亲远在眉山探亲，躲过一劫。而舅舅和魏无羡是被外祖母用紫电捆了强行送走。”
水镜中虞夫人和江澄的对白，竟是她的遗言。
“途中遇上外祖父，两人想再度杀回莲花坞。外祖父不许，也将他们捆了，孤身一人回到莲花坞，和外祖母一起死于温逐流之手。”
青蘅君死了，云梦江氏的江枫眠夫妇也死了。
温氏猖狂至此！
难怪说射日之征起于血洗莲花坞，而非更早之前的火烧云深不知处。
火烧云深不知处可以说是杀鸡儆猴，而血洗莲花坞却是唇亡齿寒。
“温氏并不放过逃亡的舅舅和魏无羡，最后抓住了舅舅，带回莲花坞，被温逐流化去金丹。”
说到此处，金凌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三毒圣手不是天下有名的大宗师吗？化去金丹，如何还能修行。
“江澄的金丹后来恢复了？”聂怀桑半信半疑，世上有金丹修复之法？
金凌摇头，低声说道:“从来没有复原过，是温情将魏无羡的金丹剖给了舅舅。”
“我不要你的金丹！”江澄大喊一声，金丹是修士的命，魏无羡剖丹，和换命有何区别。
唱词魏无羡对应一句“剖还金丹”，词意浅白，却被人一致忽略，谁能想到有一个傻子真的会将自己的金丹剖给他人。
这就是魏无羡只能修鬼道，再也回不去的原因！
难怪日后的江澄对魏无羡恩怨纠葛难分明。
蓝忘机紧握住避尘，他不该的，不该的……
“你们，是如何得知的？”金子轩不解。
温情魏无羡已死，三个小辈从何得知，难道是温宁？
“随便，”开口的是蓝思追，几人楞住片刻才反应过来随便是魏无羡的佩剑，这个名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乱葬岗出事后，随便自此封剑，直到江宗主将它拔出来。”
蓝思追尽量让自己说的平静，可心里怎能不怨不恨。
“江宗主满校场找人拔剑，除了他，再无一人能让随便出鞘。”蓝景仪补充。
听蓝景仪的说法，他是亲眼见的。也就是说江澄直到二十年后才知道剖丹真相，可早已经晚了。
没人再说什么随便是江家的剑，也许只要是江家人就能拔出来的胡话。温宁尚存于世。
魏无羡平日里对“随便”真是随便。众人亦是沉默不已。
蓝曦臣难得开口，“仙剑有灵，魏公子好生珍惜。”那条独木桥并不好走。
蓝景仪附和点头，“随便是一把好剑，魏前辈你不要不要它。”目光转向蓝曦臣腰间，今日他并未配剑，“朔月也是一把好剑……”后面却再也没说出来了。
金凌目光一沉，不理会其他，从容说道。
从江澄眉山起兵，泽芜君联络百家，聂家抗住前线，魏无羡携鬼道横空出世……一桩桩一件件，从清河到琅琊，从琅琊到不夜天。
百家联盟的齐心协力，温氏的排兵布阵，事无巨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欧阳夏问的是金凌，看的却是蓝思追。温氏如此庞然大物，百家居然真的赢了？
“小叔曾在温氏为间。”温家的底细自然了解。
终于明白为何金凌三人会向他们和盘托出射日之征的细节，除了远在不净世的聂明玦，不知在何方的金光瑶。
射日之征原本就是屋里这群人打下来的。
“以为射日之征是英雄义气摧枯拉朽，以为温家真的兵败如山倒？”金凌揭露一个残酷的事实。
“难道不是吗？”
“战事胶着三年，两方反复拉锯。全靠魏前辈和赤峰尊抗住正面战场，敛芳尊行刺成功，最终结束战争。”
简而言之，两位英雄站在了百家一方，才让胜利的天平稍稍倾斜。
发觉说出这句话的是蓝思追，就有些惊悚了
以水镜中所言，按三人的年纪，此时的魏无羡和金光瑶早已是身败名裂。
三人仍是一副推崇他们射日功绩的模样，无可抹杀。
可惜水镜一出，千般打算化作尘土。魏无羡不可能再去修鬼道，尚不知在何方的金光瑶被防备，不可能再潜入温氏。
再者二人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己方八百的主，那些有心人如何能容忍他们做大。
将所有的希望压在两个少年身上，“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欧阳夏脸色苍白。
“如水镜中所言，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射日之征众志成城摧枯拉朽，总会让那些墙头草们多安分一会。”
冷静下来一想，如今百家与温氏实力对比显而易见。如果没有水镜，谁能相信最后是百家赢了。
室内气氛为之一窒，金凌三人提不出更好的办法。毕竟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温氏暴虐，百家奋起反抗，夷陵老祖吹笛御尸，敛芳尊忍辱负重。
乍然推翻剧本，全盘重来，哪有那么容易。
玄正二十年的父辈们聚在一起讨论，天子骄子，各个惊才绝艳，不过窥得一角未来，跳出了金凌三人的固有思考模式。
以常规推演来看，射日之征，胜负难料。
有些人，注定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而现在，他们没有这两张底牌了。
聂怀桑有些泄气，聂家早已暗中提防温氏了，依旧难憾大树。
看着旁边沉默的三人，“你们原本是想找谁呢？”
蓝景仪心直口快，“当然是含光君和魏前辈了！”
“哦！”意味深长。
原以为是蓝忘机和江澄而选一，却凭空杀出一个魏无羡。
看来未来的三毒圣手颇有些一言难尽，亲外甥都转投“杀父仇人”的怀抱。
还发生了什么，三个后辈连魏无羡这个“死人”都不“放过”，反而当做救命稻草。
在他们心里，生人勿近的蓝忘机和声名丧尽的魏无羡才是可靠长辈。
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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