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记忆

本该大办的周岁生日，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长寿面。

最重要的是由顾宗堂拍板给小姑娘定下了名字，顾梦雪，平平淡淡的，一点都不像是顾宗堂的风格。

顾燕帧想开口问这名字有何含义，可是看着捧着面碗发呆的谢襄，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吃罢晚饭，顾燕帧耐着性子陪着顾宗堂坐了会，可惜话不投机，不过寥寥几句又惹烦了顾宗堂，被赶去陪小姑娘玩。

梦雪很安静，一个人坐在凉榻上摆弄小玩具，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着些什么，顾燕帧也不敢打扰她，只能坐在边上陪着。

顾梦雪也不怕生，见他坐在塌边发呆，抬头看了他很久，直到顾燕帧略带别扭的准备起身离开，才拿着一本书爬起来坐到他身边，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微微依着顾燕帧，将书递给他。顾燕帧呆愣愣的接过，被她依靠着的半边身体已经僵硬到发麻，表面上却装作波澜不惊。

顾燕帧按捺着将小姑娘抱进怀里的冲动，见梦雪乖乖的等着他，就试探的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念给她听。

顾梦雪仿佛听的懂一般，点着头，肉乎乎的小爪子按着书，不让他翻页，又伸出手指头咿咿呀呀说了一通，见顾燕帧没有反应，还要抬头确认他有在听。

顾燕帧只能被迫低头，听了小顾先生一整节不知所云的课。

顾宗堂瞧着他们有意思，就在一边看着，也不插手，看着顾燕帧被小姑娘又是啃手指又是扯头发，满眼都是笑意。

顾燕帧好不容易逃离了小姑娘的魔爪，扒拉着头发想去厨房喝杯水，一进门，却看见谢襄正在案头忙活。

平日里执笔的芊芊素手，如今正与油盐酱醋打着交道，一小碗清水入锅，氤氲出满室的柔和水汽。灶上的火正烧着，厨房的温度比外面更热几分，谢襄的额头见了汗，一小缕长发被沾湿，贴在额角处。

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多了几分烟火气。

顾燕帧退出厨房，伸手扶着胸口，胸膛里那颗心，正扑通扑通跳的欢。

厨房里，是人间的烟火气，厨房外，是一家人的欢心笑语，顾燕帧第一次发觉，他竟然无法自处，格格不入。

最后，在小姑娘清亮的眸子里，落荒而逃。

顾燕帧又开始做梦了，不再是雨天他与谢襄的擦肩而过，而是那年的京城初雪，他守在谢襄家门口，等到她出门，就扬起一大片雪，纷纷扬扬落满了两人肩头。

他拉着她的手，在雪地里跳了一曲华尔兹，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他才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回家。

他说，他想与她朝朝暮暮，从黑发走到白头。

雷声乍起，大雨倾盆而下，顾燕帧从梦中惊醒。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耳边仿佛还能听见落雪扑簌簌的声响，梦中谢襄的笑容逐渐远去，直到被如今寒霜般的神情替代，他这才终于接受事实，他把他心爱的姑娘，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