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个读心爱丽丝……他在哪里？”

面前的巨大阴影扭曲着，再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语句中缠绕着恶灵的哭号。

佐仓木洛洛一愣：“樱田君？”

面前的阴影依旧在不规则地扭动着，没有回答佐仓木洛洛的问题。佐仓木洛洛轻轻皱眉，再次开口：“诶？你说的是樱田君吗？”

幽灵依旧没有说话。

冷汗顺着脸颊流下，佐仓木洛洛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抵住了桌子，水果刀碰到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而幽灵对这声音也依旧没有反应，只顾自地释放着阴冷的气息。

正当佐仓木洛洛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幽灵忽然剧烈地抖动，而后迅速地缩小……不，它是正在快速地从窗户缝里退出去！

“找……到了。”

“找到了？！”佐仓木洛洛扔下刀，没有多想，径直打开窗户跳出去，跟了上去，“是找到樱田君了吗？”

“快……”

恶灵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又说了什么，佐仓木洛洛没能听懂，只能跟着在这团飘在半空中微微发着磷光的灰色物体跑了起来。

“你们要对樱田君做什么？”佐仓木洛洛扯着嗓子问了一句，但那幽灵似乎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径自飞走，没有再回答。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佐仓木洛洛调整呼吸，尽力地跑着，不让自己将幽灵跟丢，[而且它飞得好快……]

大概是幽灵出没的缘故，本来燥热的夏夜也没有那么热了，佐仓木洛洛觉得自己还能跑，顺便将自己挂在胸前不停晃来晃去的笔记本摘了下来放在了口袋里以便能跑得更快。

“哈……呼……”佐仓木洛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眯着眼睛看着那只在她视野中越来越小的幽灵，一拐弯居然直接看不见了。

佐仓木洛洛不让自己突然停下来而减慢速度跑着，心跳因为突发事态和剧烈运动十分快速：[跟丢了吗……]

然而那种渗入骨髓的阴冷还没有完全消失，佐仓木洛洛边慢步走着边环顾四周，在一片虫鸣声中，哀怨的哭泣也没有停止。

于是她看到从自己的左手边方向又飞来一个幽灵，和刚才的那个不同，它比较小一些，形体也没有那么散乱，发出的磷光倒是比上一只强，看起来居然还有些可爱。

这只可爱的幽灵就慢悠悠地朝上一只幽灵消失的方向飘去。

[他们是一家人吗？]佐仓木洛洛胡乱猜想着，慢跑着跟上，这时她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给樱田觉希发信息。

——樱田君，你在哪？

没有回信。

佐仓木洛洛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但他现在一般都在看小说或者干其他的事情，除非他非常不想回信……那么就是他被幽灵带走了。

佐仓木洛洛的脑海中有一瞬间浮现了樱田觉希被铁链子绑在铁柱上，下面燃着地狱业火，然后一群幽灵端着饭碗围着他转圈跳舞的场景，但她摇摇头将自己这种奇怪的想象甩出了脑袋。

[一定不会有事的。]

越跟着这只可爱的幽灵往前走就遇到越来越多的幽灵，有大有小，有明有暗，有快有慢，有的还能看出人形……大家都向一个方向返程。

走到一栋建筑物的背面，可爱的幽灵向佐仓木洛洛点点头似乎在告别，佐仓木洛洛也就不明就里地向它点了点头，于是那团幽灵就向上飞去，飞进了二楼的某扇窗户。佐仓木洛洛抬头看了看，大部分的幽灵也都排着队有秩序地挤进这房间。

[幽灵……是上次遇到过的圣阳一吗？]佐仓木洛洛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环顾四周，决定从一边的树进到那个房间。

窗户是开着的，灯也是开着的，虽然窗帘拉着但能看到房间里站着几个人……应该是“人”，因为幽灵似乎并不能在窗帘上留下影子。佐仓木洛洛慢慢地爬上树，小心翼翼地在树杈上移动，然后用力跳了过去。

用力伸出的手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抓到窗户的边缘，反而全身都扑进一团软绵绵之中。

佐仓木洛洛撑起身子，手上有着微凉而熟悉的触感。

她被一个大号幽灵裹着，一起飘进了房间。

“佐仓木洛洛你还真是大胆啊，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呢？”

被幽灵缓缓放在地上，佐仓木洛洛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黄发男生转身朝自己一如既往地笑着。

“樱田君！”佐仓木洛洛现在十分激动，她甚至差点就要像条小狗一样飞扑上去了，还是听到身后的咳嗽声才回过神来，扭过去看站在背后的圣阳一。

“多余的女人，你来干什么。”圣阳一轻轻皱眉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佐仓木洛洛，而幽灵正不断地回到他的体、内。

“而且你还和我的恶灵交流了吧？”圣阳一的声音散发着寒意：“不要轻易和他们互动……灵和人的‘理’不同，会有危险的。”

佐仓木洛洛刚想说明明是你的幽灵引导着人来这里的，却被安藤翼轻声却严肃地打断。

“安静。”

安藤翼很少见地板着一张脸，坐在床边一把纯白的椅子上，而床、上则静静地躺着一个男生，明明是醒着的，呼吸却很微弱。

[不过看起来也没有到要用呼吸机的水平。他看起来脸色苍白而且流着汗、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眼睛不能完全睁开但里面还有一种生气……点滴……是突然发病后刚打上的点滴吗？]佐仓木洛洛看着床上的病人，本能地分析。

[啊，这么说这里就是医院。那男生是安藤前辈的朋友吗？年纪看起来比他要小一些。]佐仓木洛洛终于反应过来，拍拍裙子站了起来，凑到了樱田觉希身边。

[樱田君，发生什么了？你是被幽灵抓过来的吗？]

樱田觉希向安藤翼打了个手势便示意佐仓木洛洛出去说话。

“那是安藤翼的朋友，园生要。”樱田觉希轻轻带上门，在走廊上轻声地说。

“那你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佐仓木洛洛也同样压低声音问道。

樱田觉希看了看佐仓木洛洛的短发，像是叹气一般地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坐在走廊两边的椅子上。

“他昏迷两天了，今天晚上终于醒来，看起来很想说什么，但是却因为太虚弱，说不出话，正巧今天同样是‘消耗寿命’爱丽丝的阳一来每两个月一次的住院检查的日子，阳一知道后就派幽灵去找我了。”樱田觉希回头看看关着的门，语气毫无波澜地说着。

佐仓木洛洛也坐下来：“是让你来读心……对吗？”

[我还以为你会被幽灵吃掉……太好了。]

“你在担心我吗？”

“当然了！”佐仓木洛洛理所当然地回答，看到樱田觉希有些愣住的表情后又摆手：“对不起我不是说圣阳一他会仗着自己爱丽丝去随意欺负其他人……”

[虽然他曾经用幽灵把我架到半空向我问话，但既然这么热心地帮助朋友他也是个好人。]

樱田觉希淡淡地看了佐仓木洛洛两眼，难得地没有吐槽，继续轻笑着解释了下去：“阳一的爱丽丝在晚上使用确实是很危险的，你也看到了吧？那些幽灵。”

阴冷，哀嚎，扭曲。

“……那幽灵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一定也被吓了一跳吧？”佐仓木洛洛小心翼翼地问。

“还行，这么多年也算看习惯了……一开始我还以为阳一他又失控了，就任由幽灵带着我走了。”樱田觉希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着。

偶尔，圣阳一自由变换身体大小的爱丽丝会影响到他本来比较稳定的召唤恶灵，失控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失控……那不是更危险吗？！你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猜测而跟着幽灵走啊！]佐仓木洛洛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怎样都好了吧。”樱田觉希这样暧昧地搪塞了过去，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探讨的意思，他从睡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检查信息。

虽然对他来说确实怎样都好，但也并不是怎样都好。如果失控的幽灵能够杀了他他就更开心了。

被幽灵举着飞在半空时他就很期待幽灵能将他重重地扔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结束他这无聊的一生。

只是结果是这样让人失望且无趣。居然让他半夜来帮忙读出无法传达的心声，他在圣阳一和安藤翼看来就是这么乐于助人的人吗？

不过他也并不抱怨大半夜突然被带过来这件事，反正他觉得自己在哪里干什么都无所谓了。

樱田觉希这样回想着，看到了佐仓木洛洛发给他的信息。

——樱田君，你在哪？

真的是“多余的女人”，你到底来干什么啊。

佐仓木洛洛并没有看他的手机屏幕，自己对着手指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园生前辈要说的话，已经传达给安藤前辈了吗？”

“……”樱田觉希扭头看看她，将手机装回了兜里：“嗯。他说抽屉里有他还没做完的布娃娃，请安藤翼转告某个高等部的女孩子不能及时将布娃娃给她了。”

“什么？”

“园生要的爱丽丝是赋予自己做的娃娃以灵魂，不过是消耗寿命型的爱丽丝，”樱田觉希依旧轻松地笑着，讲述着别人的惨状：“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用这种类型的爱丽丝只会让他的身体更加糟糕。”

但他昏迷两天后拼命要说的话居然还是关于自己要给别人做娃娃的事情，当时安藤翼内心真的有种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

“你就不能再爱惜自己一点吗……”安藤翼忍着眼泪轻轻两手握住园生要的手。

心疼、欣慰、自豪、伤心、开心，五味陈杂的心情全都被樱田觉希读心。

而园生要只是极其轻微地翘起嘴角，呼出一口气，像是在笑。

“如果做娃娃是他自己的决定那也没有办法。”佐仓木洛洛轻轻皱着眉，看着病房的门口。

就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的医院中，拐角处响起了脚步声。

佐仓木洛洛和樱田觉希一起看过去。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迈着有些懒散的步伐朝这边的病房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们是来探望朋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