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女有梦（一）

“我等啊等，等啊等，只为在尘世中辗转百年，再看你一眼。”

——题记

白莫的下一个生意在皇城，还是陛下亲请。

本是九五至尊，按道理不会为鬼所累啊，哪只不长眼的鬼敢找上皇帝

她和苦渡哀一路来到了黎城，本是打算在这里稍作休息，就起身赶往皇城，却没料到出了点意外——

白莫一向浅眠，稍有点莫名其妙的声音她就会醒，苦渡哀睡在她隔壁，半夜时分，她听见隔壁一阵窸窸窣窣，原是以为苦渡哀睡不着，不晓得在房里做些什么，但她也没有起上什么怀疑，直到苦渡哀啊了一声，那一声太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这又是被绑了吧？

白莫直接翻窗进了苦渡哀的房间，一落地就看见苦渡哀倒在床上，一蒙面人正欲拿匕首刺他，又是一个木片子，正中人头顶，把人打得晕了过去。白莫过去拍了拍苦渡哀的脸，发现拍不醒，这倒霉孩子，看来明日得好好问一问。

白莫将蒙面人全身翻了一遍，跟上个人一样，没有发现任何能代表身份的东西，白莫又拿过那柄匕首，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苦渡哀第二日醒来时就看见白莫单手撑着头睡在那边的桌子边，地上还躺了个五花大绑的人，他差点一头磕在床上。

白莫醒了?

白莫揉了揉眼睛。

苦渡哀这是怎么回事？

苦渡哀跨过那人站到白莫身边。

白莫问你啊。

白莫知道，下一句肯定是∶

苦渡哀我不知道啊。

白莫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苦渡哀以为白莫拍他肩膀是为了宽慰他呢。

苦渡哀那现如今怎么办?

白莫不如你说说你去皇城做什么？你该不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吧，此去是为了争夺帝位，这些都是你的那些兄弟们派出来的？

白莫的思绪如脱缰了的野马在草原上策马奔腾，以至于她忘了当今圣上也没有登基几年，还是个年轻帝王。

苦渡哀白姑娘不要胡思乱想。

白莫……好嘛。

苦渡哀我是去皇城拜祭我姐姐的。

白莫……啊?

苦渡哀我姐姐是这天下绝无仅有的女将军，英姿飒爽，却死在皇家争斗的阴谋里，姐姐可能料到了吧，她没有接我去皇城。

苦渡哀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白莫从未看见过的表情，那是巨大的悲哀。苦渡哀是本不该有这样的悲哀的。

白莫你一个人?

苦渡哀我们是庶出的，阿娘生下我之后，被其他姨娘谋害而死，父亲不喜我们姐弟，我们的日子总是很艰难，可姐姐从没有让我觉得苦，她做了将军，我们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苦渡哀我说我要去皇城陪着她，她不要我去，皇城危险，她死在了异乡。我身边没有人，可我还是要去，本以为这路上千难万难，还好开头就遇到了你。

白莫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了些悲意，这些故事她听得多了，总觉相似，相似里又是截然不同的悲哀。可她没有说话，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是最好的安慰。

苦渡哀估计这些都是谋害我姐姐的人派来的。

那地上的人醒了，扭动着发出了声响，打破了悲意，那人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了，下一个动作就是咬开牙齿里藏的毒自尽了。

果不其然……噢，对了，白莫突然想起来∶

白莫我昨日免的他又死了，就敲落了他那颗藏毒的牙齿。

说完还羞涩一笑。

苦渡哀……

十一……

白莫害，你姐姐都已经死了，这些人还想杀你，真是罪无可恕，不如逼问一二，也好去寻仇。

苦渡哀……

十一……

白莫不擅长严刑拷打，应该是她面对的大多都是有罪过的人或者鬼，她不需要多上心，他们自己就坦白了。

所以白莫跟那死士四目相对了良久，死士向来是常年不见光的，故此他脸色一贯地苍白，他们清楚明白落到了敌人手里会怎么样，当然也清楚背叛主子的下场。

白莫不弃暗投明?

白莫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的手指。

十一生为主，死为主。

死士坚定开口。

白莫面上露出些遗憾，遗憾中又透露出无奈，她本来就不擅长逼供，可现下这个情况，她又不得不上。

白莫凌空画了张符，那是一张还没有取名的符，姑且叫做追忆符吧。

这人间众生，本是各有各的天数，可偏偏上位者要夺人所用，于是各自用残忍手段训练了大批为他们卖命的人。

那是最恐怖最鲜活最刻骨的记忆，追忆起来，谁又想过那样的生活。

主要是如今这青天白日，无论他是死是活都远不如上一片林子好处理。

死士最后终究是招了，他脸上都是冷汗，脑子里全是刀剑毒药毒蛇，他觉得骨头里都泛着疼。

白莫读心读得太厉害了，所以攻心总是要比严刑要高明许多。

十一我隶属皇族，所有王爷公主甚至是当今陛下都可以调动我们这一支队伍。

死士缓过来之后，慢慢开口说出他知道的讯息。

白莫接到的什么命令？

十一务必在苦渡哀到皇城之前，取他性命。

白莫有几人?

十一不知。

苦渡哀姐姐本就死于皇家争斗，可苦渡哀是完完全全被他姐姐隔绝在外的，他一来碰不到核心秘密，二来，他孤身一人，已是做不到报仇雪恨，可是皇家啊皇家，仍是要赶尽杀绝。

店小二姑娘这怎么多出了一个人?

他们下楼用饭的时候，小二问道。

白莫害，是我们家家仆，昨儿个晚上才到，他有些功夫，打窗子里进来的。

死士原本以为白莫知道消息之后就会把他处理掉，没想到白莫把他留了下来。

白莫是在为苦渡哀打算，苦渡哀不可能会一直跟着她，他性子又这样软，身边没有个会功夫的人实在是不行，正好，这个死士送上门了，白莫对自己的符很有信心，她能让人反水，但她知道，没有人敢反她的水。

店小二原是如此。

小二知道白莫他们是姐弟，是要赶去皇城的，皇城那地方，繁华非常，是非也多，带上个会武功的家仆本就是应该的，只怕是还少了呢。

果然那小二在白莫他们将要走时，悄悄地走到苦渡哀身边对着他说：

店小二皇城虽是天子脚下，但正因为是天子脚下，有些权贵仗势欺人也是有的，你姐姐天资绝丽，你又不会武功，全靠着那位小哥，可千万要小心。

苦渡哀被这一声你姐姐恍了一下心神，知道这小二是好心。

苦渡哀好，多谢了。

他都抬步走出去了，又折回来，递给了小二几两银子∶

苦渡哀你的善心无法用钱衡量，这全当我的谢意。请你保持良善。

请你保持良善，千万不要跟那王家一样，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别人。

小二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