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望向远处,目光似乎想要穷尽天幕,天幕与花海的交界处,墨色与血色融为一体,叫人难以分辨。
像极了那一晚在不夜天。
花姮静静地看着他沉思,魏无羡的过往之于她很陌生,她只是三年前在海棠花林,遇见了不小心来到鬼界的他。
魏无羡是生魂,应该被引领去往魂界投入轮回,是不会来到鬼界的,能来鬼界的都是不能往生的死魂,入不了轮回,回不了阳间,在这一方天地孤寂停留。
花姮好。
花姮日后你若是想回去,我便送你去往魂界轮回。
魏无羡日后的事情啊日后再说。
魏无羡诶阿姮,酒,还有没有?
花姮……
花姮棠花树下一尺,不许多饮,留一坛与我。
魏无羡没问题!
魏无羡立刻起身,如风般跑到石桌边的那一棵生长得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下,花姮有些许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凤眸里不见有多少情绪,木然到空洞,失了万千光彩。
她忘了自己在鬼界待了多久,也忘了自己为何会来到鬼界,兄长亦是不曾提及。
作为鬼王的妹妹,花姮自然可以前往凡世阳间,而不会像其他的鬼那样受鬼界的禁制所限,只是她一直以来都未有过出去的想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闲坐在这一片独属于她的海棠花林。
人世,会是什么模样?
花姮朝魏无羡的方向瞥去一眼,对方正兴致极高地挖着她深埋在棠花树下的烈酒海棠血。
不言不语,花姮起身离开原地,手中幻化出一把伞,大朵的血红海棠描画在素白的伞面上,她青丝半绾凌乱,血色轻纱罗裙曳地,花瓣飞扬又落下,如一场血雨乱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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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
一夜风疏雨骤,山涧鸣鸣,鸟语清灵,一处歇脚的青竹亭落翼然临于泉上,飞檐回勾。
泠泠几声琴响回荡在山林之间,空谷传响,让血衣女子抬起踏上青石长阶的步子一顿,她收回步子,执伞伫立,远远望向天际。
琴声静默,似乎是弹琴之人沉思许久,继而才徐徐弹起,其声清肃悲然,又暗藏玄机。
花姮闭了眸,这琴声与她在海棠花林时听见的不差分毫,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她复而又微微睁开,敛着淡淡的神色继续循着石阶走上,去往云深不知处。
琴声渐渐远去,再听不清。
山门前,两名简雅云纹白衣的弟子毫不客气地将花姮拦下。
“云深不知处,迟到者不入,无拜帖不入,无通行玉令不入。”
花姮我找蓝忘机。
其中看起来年纪更轻的弟子惊道:“你是何人?竟然直呼含光君的名讳。”
“慎言。”另一名弟子小声提醒,万不能在别人面前失了姑苏蓝氏的雅正,何况面前还是一位姑娘,他上前拱手施以一礼。
“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放行,而是云深不知处的规矩素来如此,无拜帖,无通行玉令,皆不可放行,还请姑娘谅解。”
“而且含光君今日一早便出去了。”
花姮多谢。
花姮阖眸,思及方才在长阶路上听到的琴音,想来蓝忘机当时是在那附近弹的琴。
她转身,花伞轻旋,正要走时却被一道如玉温润的嗓音叫住,那声音犹如早春时节的一阵微冷稍暖的清风,轻轻拂过便能让寒冰化水,冷雪消融。
蓝曦臣姑娘,来找忘机?
蓝曦臣忘机再过些时间便会回来,姑娘不如随我入云深不知处等候片刻。
花姮抬眸看向来人,抹额规正,银冠束墨发,一身银丝卷云纹月白袍,腰间挽白玉洞箫,让花姮看了不由恍惚,伸手扶额。
蓝曦臣见她像是不舒服,没由来地,关切之色已显露在双眸之中,想伸手去扶,可尚且于理不合。
蓝曦臣姑娘,你还好吗?
花姮我无事,有些头晕而已。
蓝曦臣既如此,姑娘还是随我去稍加休息吧。
花姮(忽然)是不是任何一位姑娘,你都会如此?
蓝曦臣(一顿,无奈)自然不是。
蓝曦臣只是姑娘看着面善,曦臣不免多有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