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篇（九）

“白澄空！我没有杀他们！没有！”她抹了一把眼泪，恢复了一个杀手的坚忍，大吼了一声。

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呢？为什么呢？

她不舒服的感觉更严重了。她转身离开医馆，回清夜阁去。

“碧琳，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我给你看一看吧！”紫颜关切地问道。

绮络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子。

紫颜的手搭在绮络的腕上，轻松的神色霎时间改变。她看向绮络，惊疑不定。绮络见她是这个反应，又联想到自己最近的情况，一手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试探着问道：“难道是这个？”

“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没发现？”紫颜焦急道，“那个男人是谁？”

“紫颜，帮我一个忙，好吗？”绮络沉默很久，终于开口。

“说吧！”紫颜头疼不已。清夜阁的规定她们都知道，碧琳到底是跟谁有了夫妻之实了？这男人是怎么想的？会对碧琳负责吗？

绮络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不行！万一那个男人……不行不行！”紫颜赶紧摇头。

绮络突然跪在她的面前，拽着她带着紫边的白色衣袖，泪落如珠：“紫颜，求求你了！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那我的下场是什么你我都清楚！帮帮我！如果成功了，我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我愿意再赌这一次，即便会输了命。

“你这样做等同于叛阁！你会被废掉双手的！”紫颜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所以你还要帮我一件事……”

“罢了！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便帮你这一回！”紫颜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将她扶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到药柜之前，拿出一瓶瓶药物，戴上蚕丝手套用娴熟的手法混合起来。一个小时之后，紫颜拿出了一瓶药汁和一颗药丸。

绮络伸手想要接过，可紫颜却闪躲了一下。她看着刚刚调制出来的药汁，不忍地问道：“你想清楚了？这种混合在一起的毒我可是没有解药的。紫金丸虽然可以护住你腹中胎儿不受毒素侵蚀，可若是你死了……”

绮络拿过紫颜手中的瓷盅，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然后把手伸到她的面前轻声道：“开始吧！请罪的手卷就麻烦你帮我代呈给阁主了。”

紫颜执着散发着幽冷光芒的银针，狠狠心刺了下去。

他和她之间，究竟会是哪一种结局呢？

她不知道。或许说，她希望自己不知道。

再次来到子胥山的时候，天上正下着雨。

“你又来做什么？”男子背对着她，连手中的动作都未停下。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他就不会再犹豫。

蒙蒙细雨中，她身着浅色衣裙，蒙着面纱，手中执着一把米色的伞，纤手微颤。犹豫良久，她开口道：“你……还是不信我？”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男子气愤地回身，“你晕倒在她的尸身边，手里的刀与她身上的伤痕一致！证据确凿！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白澄空，你……到底是不是爱我的？”绮络的眼睛里残存着最后的希望。

“碧琳昭仪铁血手腕，白澄空怎配喜欢？”白澄空的答案很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她怔了一怔，忍下心中的剧痛又浅笑道：“那好，今天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的回答。我没有杀方绮棋！你想走可以，但是我要和你赌一把。”谁能够知道，在她微笑的伪装下，那一身的伤痕？

“对不起，如果你实在无聊，可以去赌坊找那些赌徒，我只是一个医生。”

“你就不想知道赌什么？你是怕自己后悔吗？”

“赌什么？”他淡淡地问，并不以为她能打动他。

“赌我的命。”雨开始有了越下越大的趋势。

“赌……你的命？”他很奇怪，他和她之间要怎么赌命呢？

“来见你之前，我已经服毒了。”

“什么？”他脸上的神色终于动容了。

“这句话的真伪性与我那天的回答是一样的。如果你信我，就为我把脉医治，估计整个澜域之中只有你能救我。如果你不信，我会放你离开，然后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再也不去打搅你的生活，你仍是悬壶济世的神医，我继续走我自己的路。”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可以随风飘散一般。可是只有她知道，这短短的一段话，承载了她此生全部的期望，掩盖了她所有的心酸。

风雨渐大，吹起她的长发。他皱眉望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就像因雨而起的山岚，飘渺虚幻，下一刻便会消散。她的脸颊藏在面纱下，他看不清气色。如果是真的，那一定要快点为她把脉！可是，这会是真的吗？

他的拳越握越紧，掌缝间已沁出粘稠的液体。

终于，他冷笑：“不要白费心机了，你走吧，我不会相信的！”

像她这种狠毒的女人，能够屠村的冷血杀手一定很惜命，怎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只为一个难以捉摸的回答？可是这句话是在回绝她，还是回绝他自己？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敢去面对眼前的一切。通常当一个人极其不愿意面对一个问题时，他会选择逃避，选择拒绝，披上或满不在乎或愤怒的外衣，白澄空也不例外

他将银针与各类药品装进药箱之中，背在身上，然后撑伞走了出来。作为一个神医，白澄空自然也有许多杀人于无形的方法，可是他没有办法为他的这个表妹杀了她报仇，因为绮络毕竟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他怎么会对她下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他逃也似的离开，一抹青色身影淹没在竹影之间。

在他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在他看不见的另一边，一行清泪划破了她的眼帘。

她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发觉自己连去扯他衣袖的勇气都没有了。

原来，他的确不相信她。

原来，她以为他对她的那么一点情意，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