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蝙蝠巢穴
幽深的洞窟在火光里，映射出海蚀地貌特有的波纹状层次，洞穴顶层遍布纵深交错的抓痕，像被箭簇和刀片反复刮削过。堆积陈血和污泥的地面更是被里里外外地反复冲刷，直至恢复岩块原有的青灰色泽。石台被来回清洗了五六次，周围的山壁上安放了照明用的火把，岩层内夹杂大量的褐色晶片，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除了无法化形的小蝙蝠，成年的蝠妖全部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盯着石台的方向。台基边缘摆放着青铜质地的熏炉，内里徐徐飘出浓郁甜腻的白色香薰，将整个洞穴都浸出昏昏欲睡的气息。
大狱丸强忍住怒火，看着斜躺在石台上的年轻男子，粗陋打磨的石台被反复冲刷后铺设草席，正中央盘踞着一条十二尺长的巨型蜈蚣，同样被掏空体腔，只保留红褐色相间的金属节肢和甲壳。蜈蚣头部支立起来，形成类似卧榻的倾斜角。下半段盘成圆形，铺设松软厚重的白色皮毛。奈落依旧穿着那身深紫色的羽织长召，略带懒散地倚靠着蜈蚣，手中的烟管袅袅泛起白色的细烟。信正规规矩矩侍坐在城主边上，面前摆放着印有卷草家纹的漆木纳柜。左侧摆放灰皿，右侧则是圆形的、嵌在内部的陶瓷火入，中心埋入烧好的圆柱形小块红炭信正取出灰押，将火入内的白色檀灰压出圆锥状的雏形。四周围满了杀气腾腾的妖怪，然而半妖和人类的注意力似乎全然不在周围，这让蝙蝠异常恼火。
大狱丸在信正回来的当天便派出人马索要紫织，但连一招都没撑过，就被巫女打成半残赶了回来。蝙蝠气急败坏要说法，奈落也答应会亲自前来，然而正主明显比家臣难伺候了一百倍，不仅嫌弃洞窟的气味恶臭难闻，还对脏乱差的卫生百般挑剔，采光和通风自然也从正厅直接烂到卧室——
“无意冒犯，如果那种放鱼干都会发霉的地方……也配叫屋子的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奈落优哉游哉地将烟管搁在灰皿上，弹掉里面的灰烬。信正将筛点好的抹茶双手托举送到城主手边，淡绿色的茶汤浮着一层雪白的茶沫。
满洞蝙蝠被侮辱的眼眶充血翅膀暴筋，无奈继承人还在巫女手里，也只能忍气吞声按照首领的吩咐，将洞穴用盐碱水里外冲刷了三四遍，一丝异味都闻不出来。之后又铺了席面加了照明，烧了蜜蜂送来的味道浓重的熏香。奈落这才勉为其难地带着家臣，当仁不让地坐在山洞正中央的位置上。
大狱丸整张脸几乎都要阴出水来，皱缩的面容因此变得更加干瘪和难看。信正略微欠身，从主公手里接过烟管，用皮吹和细针清理火皿和小口内的残灰，之后拉开小屉，取出须发般精细的白色烟丝，卷成小团填入火皿。在火入内引燃后，小家臣双手托举管身，将烟管平放回城主手里，动作一气呵成。周围是几百双妖气腾腾的血红眼睛，然而男孩的手非常稳，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颤动。
“都是你做的好事！！”大狱丸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当初是你借口丢了手下，非要扣下我的孙女，现在这小子活了过来，你打算拿什么还我！！”大狱丸俯下身体，低沉地咆哮道。
“那是我百鬼蝙蝠唯一的继承人，你赔多少都不够？”
“我为什么要赔你？”
奈落无视头顶黑压压的杀气，自顾自地抿着吸口。
“你孙女好好的在你眼皮底下待着，是失踪了吗？信正回来后我第一时间解除了契约，我扣押她了吗？至于她在归还的路上被谁抢走，那与我有关吗？至于那个人类巫女……谁能想到你手下那么废柴。”他说着挑了挑眉毛。
“三十几个抢她一个，居然都能输。”
你！！！！
“就算那个巫女与你毫无关系……那也终究是你手下的人惹来的祸事！！”大狱丸说着伸出细长的指节，牢牢指着信正，尖爪锋利像是打磨好的骨质弯刀。
“既然你的手下擅自引来人类巫女，抢走百鬼蝙蝠唯一的继承人！”
“你就得替他把人再重新要回来！！”
奈落终于抬起一侧眼睛。
“抢走？”他说着将烟管再次递给家臣，整个人慢吞吞从皮草上坐直身体。
“可我怎么听说……小姑娘是被送出去的……我还听说，这孩子最先找的人是你们，是某人亲口说过不要了，白送出去随他处置，他才着手把女孩送给了别人……”奈落说着重新靠回椅背。
“你和我的家臣背地里倒卖孙女的时候，和我商量过吗？”
你！！！！！
“既然没问过我的意见……”他满面悠然地从信正手里再次接过烟管。
“他卖给谁都与我无关，倒是你……”
“我真心实意来合作，你的孙女却主动投靠那个巫女。身为妖族继承人不好好待在蝙蝠领地，却和那个女人跑到人类村庄，在我眼皮底下惹是生非！！！我看在您的面子上费尽心血从巫女手里要回她，她却自愿站在巫女那边，跟着她处处和我作对，连我的家臣都要被抢走……我没和你计较这些就罢了。”他说着将反手握住烟管，将火皿重重磕在蜈蚣节肢上，话语带出被强行压抑后的愤懑。
“你的继承人惹来如此多的的麻烦，居然还敢用她来当借口，要我赔偿你！！！”
“你当初若是管好自己的小辈，那个巫女怎么可能凭空跑出来，她现在可是在找我的麻烦，这种折损你又怎么赔偿我！！！”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
大狱丸气急败坏，语塞半天却说不出其他理由，然后奈落很低声的笑了起来。
“当然，的确是这小子一手招来的祸事。既然如此”他说着重新斜躺回蜈蚣座椅上，将手边的男孩一把推到了大狱丸面前。
“他的生死，自然都该随您处置。”奈落说着眯起眼睛，猩红色的眼瞳里没有丝毫怜悯。
“巫女瞧上了这小子的根骨，非要把两个孩子一并抢回去，我其实是真的很头疼……能替我解决这个麻烦再好不过。”他说着温温和和地微笑起来。
“处决了他，我们之间的是非一笔勾销，往来与否由您决定，但巫女的去留不关我的事。”
“您可以继续和她要人，不过提醒一句，别再打小女孩的主意了。”他看着大狱丸青紫相间的沟壑面容。
“五十年前那个巫女也镇守过东西，您不妨想想，那些打她主意的妖怪，有几只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回去？”
洞窟内又是一阵低沉的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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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来的继承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大狱丸一腔血几乎冲到喉咙口，又在炸脑门的前一秒硬生生压回肺里。信正一动不动跪坐在他面前，脸上没有半点恐惧或怨恨的神情，一副生死由命引颈受戮的乖孩子模样。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奈落收走了男孩身上全部的防护。现在的信正就是砧板上的一坨肉，只要自己拍下爪子，就能顷刻间化成血浆。但正是因为如此，大狱丸咬牙切齿了半天，终归也没真的动手。
无论怎样，紫织被巫女凭空抢走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就算他把信正剁碎一百次，也只是出气而已，对所有的损失而言根本无济于事。反过来说，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奈落话语里明显透露出巫女对信正的兴趣，而紫织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还留在百鬼蝙蝠能掌控的地域内。若是男孩真的死在他手里，先不说巫女会不会以此为由攻击巢穴，事后她带着紫织离开这片海域，再夺回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还有更重要的。
奈落手上拥有几乎完整的四魂之玉，和他是聚合体半妖这件事，已经是妖怪里公开的秘密。无论他怀揣怎样的目的，送来的蜂蜜妖力极其充沛，很可能是被四魂碎片滋养过的珍品。如果能找到机会，从他手中抢夺回四魂之玉，对于部族长远发展都极有好处。但
倘若这个时节自己杀了他的家臣，尽管经过他本人许可，恐怕也会搞得很不愉快，对蝙蝠而言得不偿失。
因此虽然他恨到牙根发痒，但还是不得不留下这小子的贱命。非但如此，自己还要想方设法利用他维持和奈落的私人关系，还能以此为由拖住紫织和巫女。
因此蝙蝠统领扭曲了半天的面皮，终究还是换了半笑不笑的语气。
“我犯不着和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什么。”
“看在他救助过我可爱孙女性命的份上，我不会去追究他的罪过。”大狱丸冷冷地说道。
“说起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是意外，” 他说着从身后取出两人高，加盖铁封皮的厚重木箱，内部悉数作响似乎是新打捞的珊瑚和珠贝。
“妖怪从不介入人类的世界，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这是重新准备的东西，你可以……”
“不必了。”奈落说着将烟管从嘴边取下来。
“统领亲自出面，做事总是放心的，至于这些，”
“在第二批货物送到时，交给那个道姑就可以……”
他旋即露出谦和的微笑。
“既然您如此大度地放过了他，”奈落扫了一眼依旧跪坐在前方的信正，小家臣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坐在主公身边。
“先前的东西就算我的补偿。至于紫织小姐……”
“我自会全力看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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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就此突然变得缓和，并朝着友好热烈的方向急速推进。两拨人认真地谈论各自产品的质量，签订详实的合约。海里除了珊瑚，还有体型较大的砗磲，甚至能打捞出颜色通透的海琥珀。奈落并没有刻意压低价格，甚至会主动指出某些品种的珍贵之处，在原来的价码上重新上提蜂蜜的重量，因此双方都极其满意。
信正从始至终都没有插嘴，安静地旁观着一切。他看过道士送来的账目，蜂蜜都是蜂巢里初采的原浆，加上蜂王浆绝对能抵出一大笔妖材。他清楚奈落绝不是慷慨大方的角色，只是这次他明显做出了一副对人对己都必须“同等换同量”的态度。信正知道奈落真正目的并不是交换珊瑚，而是远在西海的红莲岛，但看到他如此大费周折的筛选珊瑚，似乎也不是简单的幌子……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家臣应该关心的事情，无论怎样他活了下来，那么自己之后要做的，仅仅是听从吩咐。武士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他们是克制欲望与恐惧的非人，直到真正的危险到来之前，都怀抱已死之心，于生界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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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
紫织跪坐在御神木下方的泥地上，手中握着淡粉色的透明光球，球体内部是一只扇动翅膀的飞鸟。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双脚踏入神社的领地，曾经自己是妖孽，连触摸鸟居的资格都没有，但现在自己成为了助勤守，和近乎神明的女子一道接受村庄的供奉和膜拜。
桔梗借助御神木设置了庞大的、将整片村落镇护于内的防御结界，或许是太过疲累，巫女背靠着御神木，陷入了漫长的昏睡。穿着蓝色狩衣的小女孩跪坐在她身边，在御神木下再次做出另一重只能容下巫女和她的小型防护。或许是因为体内的妖怪血统，紫织隐隐觉得，小结界内的净化力明显高出外壁，让她微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着并不是放弃的理由，桔梗特意叮嘱过，在她未醒之前，紫织必须牢牢守护住结界的运转，因此虽然有些难受，但女孩只是咬牙坚持，没有丝毫的懈怠。
——
梦境
弥勒下意识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面部，这次见面略微有些仓促，大白天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好在小队刚刚除过妖，法师借口身体不适，躺在树阴下略作休整。这是小队第三次会面，钢牙和神乐早早地等候在一边，少狼主自上一次后专心调养，状态比先前明显好了许多，但神乐像是彻底进入了崩溃状态，头发乱七八糟扭在一起，像是几天都没有打理过。
“你跟一堆尸体关上一个月，天天挖地种地试一试！！”她完全没顾及坐在正中的桔梗，扯起嗓子尖叫起来，之后又异常颓丧地瘫坐一边。
看起来这个月风使的确没过什么好日子，在醒梦状态下都无法凝聚出清晰的意识。
除妖师的注意力重新放在先前的谈话上。
“西海？”她说道。
“那个地方貌似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奈落怎么会想起去那里？”
桔梗只是摇摇头。
“不清楚，但他不可能大费周章去做无用的事情。”
“也许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把桔梗大人扣押在远离人见城的地方。”弥勒看向巫女，“如果真是这样，他本人一定会有大动作，您留在那边，或许他顾虑会小些，反而能查出些东西。”
桔梗简要地说了傀儡的事情，某种程度上是奈落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方，但人的精力不可能长时间分散，近期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不一定非在城池附近，那个地方都是人类，他没那么傻……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用人偶形态来见我。”桔梗若有所思地说着，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奇怪，但也都没有说什么。
“他真正的身体一定产生了变化，才会刻意躲避起来。”
但究竟是怎样的变化，才会如此大费周折。还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奈落不放你出去，一定也有重要的缘由。他可用的人手并不多，不会随意损耗在某一处……”桔梗略略思索。
“钢牙。”她看向坐在边上的少狼主。
“这段时间利用你的手下和狼群，找到出风使现在待的位置，他一定有重要的东西隐藏在里面……这一点你完全可以公开去做，你有充分的借口找她，奈落不会怀疑什么。至于弥勒和珊瑚。”
她随后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第二天我会派出蝴蝶联络你们，所以也可以公开去调查，弥勒，我需要你尽可能动用法师这边的人脉和资源，去认真调查信正的身世，特别是氏子家族的谱系。至于珊瑚……你需要联络所有你认识的除妖师和妖材商人，查清楚最近的时间里有没有新增的流入和波动，又都流入到了哪些地方。”
“公开查吗？”除妖师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如果被发现……”
“他一定会发现，但那是正常的。”桔梗闭上眼。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但尽可能隐蔽行踪，不要被很快发现。”
珊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什么都没说。
“至于神乐，”桔梗偏过头。
“你能做的，是尽可能从道士的嘴里问东西出来，这段时间她应该会来回很频繁。她一定知道些事情。”
“那您呢？”钢牙问道。
“那个奈落只是傀儡，待在他身边只会增加危险。”
桔梗很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有用的。”她说。
“那是一具能连接魂魄的同身人偶，是他从椿手里硬搬下来的东西，或许正是这样，有些事他并不清楚。”
但这一点对法师而言并不陌生，式神原本就是在实战中防止伤害本体而制作的伪装，虽然有一定的攻击力，但大多数傀儡与真人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内。傀儡的战力与本体的仿真度直接挂钩，而相应对本体的损耗也愈大。而同身人偶不仅能完整复制本体意识和招数，损毁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噬伤害。但唯一致命的弊病是，傀儡会随着时间递增，无差别复制主体的全部特征，包括伤痛、病患甚至毒素残留。一但在战斗中被对手获取，相关弱点和死穴都会暴露无遗。因此同身人偶从不会长时间的使用，体内的自毁符咒也都会设定实现。很显然椿并没有告知他这些，而奈落对此也毫不知情。
“他体内的连接点迟早会暴露出来。而这应该是唯一接近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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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和调查那个人类小孩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队随后简单地交换了情报，都未能找到太过有用的信息。弥勒看着桔梗，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但终究还是忍了下去。小组随后退出梦境，弥珊并排躺在草地间，从树荫内清醒过来。
计划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误，可以说和队伍原先的想法一模一样，但是……或许是女人的直觉
珊瑚看着坐在边上的法师。
“你也发现了对吗。”
巫女大人这段时间，和奈落……未免走的也太近了些。
珊瑚的行囊内放着从钢牙那里取回来的箭头，一共三枚，用隐藏气息的封条包裹箭体，藏在随身药箱内。法师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现在时机也不适合，还是先收在身边不要声张……而且……”
“戈薇小姐的箭术，现在也很精准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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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
村长哆哆嗦嗦匍匐在地，巨型土蜘蛛被奈落搬进正屋做了卧榻，腹腔填满棉絮铺了松软的靠垫。城主斜躺在蜘蛛充满弹性的腹腔上，依旧懒散地叼着吸口。村长的视线刚好与蜘蛛头部持平，抬眼望过去，只能看到六只干瘪的眼睛。
不远处是散发光亮的结界，巫女在两天前来到神社，搭建出能保护所有人的防护。村长对此自然是感激不尽，但看到城主的脸色，瞬间哆嗦了起来。
“罪名都让俩孩子背了……”奈落说着弯下腰，将烟管对准灰皿，用力吹了一口。
“可整件事从头到尾，是你们造出的孽……”
“打伤我的家臣，烧掉他住的屋子，还把他送给巫女的女孩擅自送给妖怪……”
村长重重将脑袋磕在竹席上，“这都是村里的愚民……”
奈落换上新的烟丝。
“无论如何，”他打断他的话，“那个女人是我亲自请过来的，蝙蝠原本想找你们的麻烦，也是我请出去的……但我只是外人，好像没理由一直管别家的事情。”
“应该的！大人是紫织小姐的授业恩师，自然……应当受供奉的……只是……”
他试着调整了嗓音，刚要诉说村内物产的贫瘠，头顶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戏谑。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吗？”
村长被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盯出一身虚汗。
“当然不是，是……是给紫织小姐的，原本也是村里照例应当供奉的，万万不敢怠慢。”
“东西就不必了……”男人慢悠悠地说道，村长心里刚松了一口气，边上的小家臣托着漆盘走过来，上面是白纸黑字的契约。
“她的母亲还是你村子里的人，既然她夫君已死……蝙蝠又不管她……”奈落平静地端详着烟雾。
“你便自行做主，将她卖给我算了……”
村长顿时露出一副为难至极的神情。“可她毕竟……”
“你以为我会看上她吗？至于条件……”
小家臣端过三寸见方，装饰螺钿的箱子，里面堆满了黄澄澄的金粒。
村长想了想，双葉虽然年轻时是美人，但如今也快三十了，因此没再犹豫当即按下手印。城主随后命令家臣推来另一口箱子，里面依照分类堆满了样式各异的钱币，有质地纯正的黄金，也有生锈的青铜钱币
“把这些送出去，换成白银送回来。”
他看着村长涌成通红的脖颈。
“做好了自然会分成给你，”他说着微微一笑。
“机会多的是。”
•
“他一定会抽回扣的，”信正在村长离开后说道。
“人类天生贪得无厌，他一定会……”
奈落伸出一根指节做了噤声的手势。
“有些事情人比妖怪方便多了，注意纯度就行，别让他们掺了别的东西进来。”
那张签过字的身契静静地搁在叠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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