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

翌日的当阳县城前聚满了人，都是听说有人查清了他们这些年里发生的一切，更是找到了那个幕后之人。有的是被那人伤的无了妻子，有的无了长辈，更有的是为了当阳县的民声风情，就连当阳县长也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县城前。

孟涛和千面娘子对面立着，凤仪他们紧挨在他身后，那些百姓虽然有心看戏但也怕被千面娘子伤了，格外自觉地围了一个大圈，而县长带来的人却在千面娘子背后张弓搭箭，像是瞅准时机就要一击致死。

“诸位，这是在下与千面娘子的私人恩怨，无论输赢千面娘子所抓的人都会尽数放回还请诸位答应在下放她离开，就此归隐。”本不愿意说这么多，可看眼前这阵势，只怕千面娘子还没有与他开打就会被人群淹没。他的话确实有震慑力，兴许就是他本身的高傲与威严，只浅浅一眼，在场之人一时竟鸦雀无声，就连衙门里的那些人也自觉放下了弓箭。

千面娘子已经摆开阵仗，手中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直直指着孟涛的胸口，似乎一击之下便可取他性命。孟涛浅浅点头，让孟飞带着凤仪秋霜先下到安全的地方。诚然知道江湖人最重承诺，说好单打独斗就是单打独斗，可刀剑无眼，万一伤着谁都是不好的。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轻摇着折扇，仿若置身事外的模样，双眸中印刻出千面娘子执剑的样子，剑尖泛光。他半眯起眸子，瞳孔一紧，折扇扬起侧身斜斜躲开了千面娘子的第一招。长剑犹如银蛇一般，紧贴着孟涛的身子击去，他急速后退，合上的折扇顺势抵住长剑，翩然转身已经落在了千面娘子身后。

看着是云淡风轻，倒是凤仪为他捏了一把汗，即便她再不懂武功路数也看得出这是孟涛在让千面娘子。让出三招的孟涛朝千面娘子一揖，这便证明他们之间要开始一场真正的战斗了。

其实这些年千面娘子一直都在想法子如何恢复自己的容貌，在武功上面已经很少涉及了，就连掳走百姓时用的最多的也是轻功罢了，真正的武功连她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凤仪说得不错，她提出要和孟涛一战只是想了却了自己多年以来的心，看她提出的条件根本就不算什么条件。她已经笃定自己是不可能赢过孟涛的了，说她赢了就只要他接自己三掌。即便当真是她赢了，孟涛挡下她的三掌易如反掌。

打斗间孟涛时攻时守，心底里还是对不起千面娘子，是他将自己的不开心全部加注在了千面娘子的身上，否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白白让上百无辜的人送了性命。千面娘子斗得起劲，她拼却自己所有的武功，只为能赢他。

千面娘子看准时机，她知孟涛心有犹豫出手不若早些年干脆。一柄剑长贯而入，几番与折扇对挑，挡下他攻招的同时放弃了守，全部的内力加注在长剑之上，一剑破空，直朝孟涛的胸口刺去。她无意杀他，这一剑便是刺到了也不会致命，再者凭孟涛的武功哪会躲不开如此破绽的一招。

然而变化仅仅就在一瞬一息之间，原本该收回折扇，一招化盾抵住长剑攻势，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强行逆转招式甩开折扇，一个回旋往千面娘子身后扔去。手上没了兵器，这一战已经处于弱势，再加之长剑制止胸前，无处可躲。

他尽力偏身躲避，长剑却还是一击刺穿了他的左肩。鲜血染红了长剑，更刺激了他们的双眸。孟涛轻咳一声，点穴止了伤口冒出的血，抱拳道：“我输了。”

“龙涛！”

“公子！”

凤仪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孟涛身上，他这么一受伤着实牵动着他们的心。明明是可以避开这一招的，他为何要自愿弃了折扇。

耳畔竟是铁器落地的声音，而千面娘子的长剑却还握在她的手中，孟涛的折扇也回落在他掌上。寻声望去，落地的是一支箭，正落在千面娘子身后的半丈之外。它直指的是千面娘子的后心，射箭的人此刻已经呆里城墙根。

若是不挡千面娘子必死无疑，若是挡了孟涛势必受伤。可在生死关头他还是掷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扇，他对千面娘子有愧，这一战不过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是县长一心要杀了这个幕后之人为当阳县报仇，但朝廷呆久了人心就不那么干净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孟涛不是江湖中人却也不想坏了规矩。

“龙涛，你……”千面娘子大惊之下不免溢出几滴泪水，她爱他爱了那么多年，明知不会有结果，还是义无反顾地去爱了。

血是止住了可伤还是痛着，他脸色有些苍白，却浅浅笑道：“出手吧。”

事情如此发展是千面娘子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一剑刺得很深，她本以为孟涛完全有能力避开，谁知道……难道真的要依照约定再打他三掌吗？他如何承受得住。

“人在西郊洪山的山洞里，孩子都没事，至于那些人……对不起……”千面娘子走近孟涛，抿唇道。

没有等孟涛再说什么，她一步步的后退，苦笑着道：“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心怀愧疚，这些年我也试过无数的方法，这张脸已经回不来了，你，我也忘不掉。杀人偿命，我本就该死，你替我挡了这一箭我真的很开心，可我还是要辜负你的一片好心了……”话音未落，她手中沾染着孟涛鲜血的长剑架在项上，毫无留念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阳县恢复了寻常，一切照旧。可逝去的生命已经回不来，当初的繁华也已经不复存在，留给世人们的，只有珍惜当下。

孟涛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千面娘子的自尽算是给当阳县、给他一个交代。这兴许就是天意弄人吧。

“涛哥。”凤仪把一封书信递给孟涛。

那是南平十老飞鸽传来的消息，书信上其实并不是什么家国大事，只不过与凤仪、孟涛有着不小的关系。

看完信件上的消息，孟涛浅浅笑道：“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继我和南平联姻之后他还会和南楚联姻。”这可算是“一报还一报”，想当初蜀帝是如何苦口婆心地劝孟涛一定要同意与南平的联姻，现下却是他自己要与南楚的公主联姻。

“王爷，我们何时回蜀都？”

孟涛一手轻摇着折扇，一手有节奏的叩着桌面：“南楚到蜀都和亲仪仗少说也要走上个半载，我们在南楚公主到达蜀都之前回去就是了，否则怕是我又没了好日子咯。”他半是无奈地摇头。

这门亲事蜀帝同意得是迫于无奈，若非他已经同南平和亲，只怕是又要落到他的头上了。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婚姻从来都是如此，不谈情爱只谈利益。

他撇了撇嘴，又道：“秋霜，你去通知铁大人，要他准备女王仪仗入蜀都。”

“是。”

当初孟涛与凤仪的和亲是在蜀都，出于各种缘由不曾邀来各国观礼，此次蜀帝与南楚公主和亲，各国自然是要派来使者以示认同。

仪仗还是要备下的，否则岂不是糊了蜀国的颜面，只不过要如何前往蜀都还是他们说了算的。严密的车架之下根本瞧不见起其中的尊容，旁人只知晓那是南平女王的仪仗便足够了。孟涛凤仪他们好不容易在南平皇宫脱身，哪愿意再回去坐那劳什子的仪仗，还是一路逍遥游去蜀都的好。

“公主，这兴山县怎么和当阳县一个样？千面娘子已经……”秋霜望着前方正如当阳县一般萧索的兴山县，怅然道。

金灿灿的余晖铺洒在兴山县外的官道上，天边踏来五彩的祥云，迎送着即将落下的明珠。整片山头裹着暖洋洋的锦被，无声的寂静下仿佛有什么诡异的朱墨正一滴一滴地落进兴山县城。

万般空荡的官道，迎面赶来的风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甚至于有更多稀奇古怪的气味被草药所掩盖，那仿佛一种独特的力量，深深扎入心里。

“咳咳咳……”凤仪掩嘴轻咳，她闻不惯这种诡异的味道。好似河海边带着腥味的海风，却又夹杂着七七八八的碳味。

“凤仪。”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此刻本无用处的折扇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她扭了扭身子，闻惯了也就不会再觉得难受。当阳县是她治下的县城，兴山县亦是，孟涛是有意不愿多管，可她又怎能不管？

“涛哥，我知道你不想我管这里的事，但我不能放任我的子民在我眼前而不管不顾，我做不到。”凤仪脱开孟涛的怀抱，眼神中透着生而为王的坚定。

孟涛也只能一笑了之，他这一生只为两个女人所困，一个是活在回忆当中的柳如梦，一个就是凤仪，赢了逍遥却输了潇洒。

“走吧。”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任你是皇亲贵胄亦或是平民百姓，“情爱”这两个字拥有了便再无法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