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独自坐在白檀木六角凉亭里,只手撑着额角,看远方跳动的云霞。忽然一只小狐狸跳将出来,窜到水晶凳上,蜷伏作一团,呼吸吐纳,嗡嗡翕动。东华回过头来看着它说,“你回来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东华施法变出一个饭盆,摆在水晶桌上,轻轻地说:“我自己做得,怎么样,喜不喜欢?”小狐狸眼睛一亮,跳到桌上,细细地嗅着碗边,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高兴地摇摆着尾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按照你的喜好做的,还画上了你的印记。你看。”东华伸手指向碗底,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有何端倪。可笑我竟不知道,你对我是如此重要。
东华自梦中醒来,感觉心绪难安。昨日在承天台上,他破天荒地竟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动了杀念,实在是有失风度。他虽然一向杀伐果断,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杀得。不过是个莽撞冲动的小仙,识不得他尊神的厉害,对他态度差了点,语气酸了点,表情欠了点,这都没什么。孰料那小仙不知天高地厚,对他下了战帖。他本可以不接帖一走了之,就算接了帖,也可以比划几招点到为止,何必要置人于死地。
心里面有团迷雾,让他怎么都看不清楚。重霖端来醒神汤,服侍帝君喝下。帝君问道:“何故给本君喝药?”重霖告之详情,单隐了玉魄之事。帝君悍然。他竟睡了足足三日。他完全没有记忆,竟被不相干的人,逼得走火入魔,差点酿成大祸。他若痴狂嗔怒,这九重天阙,怕是要化为灰烬。佛理救不了他的心,心经也拉不回他的癫狂。讲道说理根本没用。他不再邀佛陀来辩理。
帝君召重霖,要去碧海苍灵,对外宣称是闭关静养。
东华来到碧海苍灵,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世界。光秃秃的山,白茫茫的天。没有鸟台鱼池,亦无荷塘果园。宫殿遗址已成一马平川。所幸灵泉不至枯涸,已有细流涓涓。东华捋起衣袖,别住裤衿,施法变出一把小锄头,准备翻地播种。
所谓九住心乃是修习禅定的九个层次,即内住、等住、安住、近住、调顺、寂静、极寂静、专注一趣和等持。父神评论东华,九住心已达专注一趣,是说他心性明静,任运安住,非神非魔,可任意选择。但仍需刻意依于正知正见,守护正定。若已作修行抉择,轻易不可反复。否则便会元神紊乱,不得安宁。若九住心达到等持,安住正定,不由作意任运。持善不失,持恶不生。方可神魔二道,来去自如。世间亦只有西方梵境佛陀方可修持此境。是以佛陀敢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神魔大战之时,东华强行弃神入魔,以至急火攻心,走火入魔。碧海苍灵乃东华化世之地,与东华同生同长。是以东华心神紊乱之时,碧海苍灵便一同化相为无间地狱。东华自清醒后便一直忙于修身养性,清理碧海苍灵的业火。经过百日修葺,业火痕迹基本已清除干净,但仍需谨防星火燎原,一如前日险些走火入魔之事,万不可再发生。
下一步就是要躬耕劳作,植树栽花,饲鸟养鱼,激活万物生灵。看官须谨记,碧海苍灵乃东华之心化相。故此处劳作必由东华躬身亲历,仙法取巧不可使,所谓修心养性,盖人之心不可欺也。
东华额角起了密汗,他停下劳作,靠在老树旁,打盹小憩。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的佛铃花树,已悄悄吐出新蕊。